“對啊,上一次阿璃了那般重的傷, 結果反倒是來安我。”王繡鳶說的是一年多將近兩年前蕭璃在大殿上所的那一番責打。事后王繡鳶幾人去公主府探蕭璃時,恰巧遇到蕭璃換藥, 王繡鳶和謝嫻霏跟著進了室想要幫忙, 但看到了傷時……謝嫻霏勉強還崩得住, 王繡鳶直接就哭了。
一說到這個,現場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崔呂王謝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裴晏看過去, 就連王放都悄拿余去瞄裴晏。
結果卻看到裴晏面毫未變,只垂眸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飲而盡。
……
“殿下這是何苦……”吳勉的聲音低了下去。
倒是王放, 問了另一個問題:“殿下怎麼會了這麼重的傷?”霍畢和范燁就是這樣保護公主的嗎?他們兩個都是吃白飯的嗎?王放心中有些惱火地想。
“之前那幾個山寨,是打了他們個出其不意,以有備對慌, 這才輕松拿下,可后面的便再不能如此了。”蕭璃笑了笑,可那聲音中卻聽不出笑意。
“而且,本宮也不知道這府衙, 有多人在往外走消息。”
一字一句, 如平地炸雷。
老郎中手一抖, 屏風外王放和吳勉猛地抬頭, 后背冷汗直流。
*
當日, 蕭璃放下那句如平地驚雷的話以后便沒有后續,傷口包扎好以后就離開了府衙,獨留王放和吳勉兩人目帶驚疑,相互對視。
是夜,王放終于又審完了一個賊匪,按照大周律例定好了刑罰,把他的相關文書加在這一批送到長安的馬車里,等待三司審核。
外面已是月上中天,王放著肩膀走到庭院,打算回臥房休息休息,路過庫房時卻看見吳勉手里拎著個酒壇子,坐在庫房門前自飲自酌。
王放:說實話,看你這麼懶,我就不是很高興了。
似乎是看出了王放的不悅,吳勉從懷里又出了一個酒杯,對王放說:“我南境特有蒼梧清,王大人可要飲一杯?月下獨酌,還是寂寞了些。”
王放看了看今夜的月亮,確實是個對月飲酒的好日子,于是走了過去,接過了酒杯,任吳勉給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下。
“確實是好酒。”
“王大人這兩天累壞了吧。”吳勉看王放的酒杯空了,就又給他滿上,然后笑著問道。
王放頷首,他確實有日子沒有這般累了。
“說實話,自科考過后,我還沒有這麼累過。”吳勉喝了一口酒,笑著搖了搖頭。
王放沉默地喝酒,沒有作聲。
“這人吶,只要閉上眼睛,塞上耳朵,就可以騙自己說眼前的一切是盛世太平。”吳勉也不管王放是否講話,只自顧自地說著,“這閉地久了,竟然就真的相信了一切皆是盛世太平。”吳勉著手中的酒杯,自嘲道。
“我剛才在這里看月亮,才想起來,初仕途時,我也曾想過經世濟國,也曾告訴過自己,絕不可渾渾噩噩,絕不可尸位素餐,結果……”
“吳大人這話,不應當對我說。”王放終于開口,道。
“是啊……”吳勉一笑,說:“我又不曾對不起王卿,我對不起的,是我治下百姓。”
越是繼續審下去,就越是心驚。這些年在他未看見,有多妻離子散,有多家破人亡。他以為的治理有方,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聽吳勉說他對不起治下百姓時,王放倒是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人,然后開口問道:“這一直以來,山匪為患,吳大人竟從未想過上報朝廷派軍剿匪嗎?”
王放倒是可以理解,此地雖有駐軍但無詔令不可妄,畢竟楊氏之禍就在眼前,自那以后南境軍都萬分謹慎。可只要當地主事文將匪患上奏,朝廷也不會置之不理,匪患又怎麼會如今日般猖獗!
“王卿可知道我來此上任的緣由?”吳勉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說起了別的。
王放皺皺眉,沒有出聲。
“我來這里,是因為上一任的別駕,陪家人去寺廟進香途中遇到‘民’,一家八口,盡數橫死于道上。”吳勉悠悠說道。
王放瞪大眼睛。
“而我剛上任不到一月,就有縣令‘忠告’于我,說上任別駕死前,才遞了剿匪的折子。”說著,吳勉往后一仰,就那麼癱在石階上,看著天上的月亮,說:“王卿,你若是我,又當如何呢?”
王放猛地站起,略有些焦躁地來回走了兩步。
“卿,放心,我們現下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畢竟現在南境誰都知道,是公主殿下一力剿匪的。”吳勉擺擺手,讓王放放松。
“殿下知道嗎?”王放怎麼放心,恨不得馬上去軍營告知蕭璃。
“王大人,你忘了今日殿下所說之話了嗎?”吳勉笑笑,提醒。
王放一怔,想到了蕭璃白日所說:
“本宮也不知道這府衙,有多人在往外走消息。”
“殿下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從一開始就講明了,我所傳達一切,皆為長樂公主之令。”吳勉還是堪稱放浪地躺在地上,這一句話說得,含無限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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