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看著茶幾上的錄音筆,發出沉重又混濁地嘆息聲。他在霍霄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不等對方再問什麼,便主開了口:“這個……差不多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霍霄眉心微。十八年前……應該是霍啟東剛去世不久那會兒。
陳伯了臉,繼續說道:“小軍,就是我外孫。他那段時間正是嚴重的時候,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不能彈……”
十八年前的電子產品,對于大人來說都是極為奢侈。所以孩子們能擁有的娛樂項目,基本都在戶外。小軍不能出門,那時只有高干病房才配備電視。那段日子里他僅有的神寄托,就是書本和病房窗外那抹綠以及蟬鳴。
可后來有患者嫌吵去投訴了幾次,醫院便請園林工人過來噴藥,把綠化叢里所有昆蟲來了個一網打盡。
那日日響起的蟬鳴聲于尋常人是噪音。但對于小軍,卻象征著廣闊的自然。陳伯見外孫那幾天緒低落,就買了個當時比較先進的錄音筆,準備把蟬鳴聲錄下來,放到他枕邊。
“霍宅的花圃里就有蟬,我當時把錄音筆扔在地上,想著就那麼錄一段。誰知道……”陳伯話音停頓,沒有再說下去。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復雜的神,顯然對聽見這段話時的恐懼和驚駭記憶猶新。
霍霄眉目不地看著近前的老人。過了幾秒后,他語氣沒什麼起伏地問道:“就這些?”這只錄音筆里的東西,他已經找人鑒定過,是完整沒有經過剪輯的。但誰知道給他之前,這里是不是只有這一段。又或許,對方手里還有一堆其它藏了的錄音設備也說不定。
“沒有了。”陳伯抬頭,對上年輕男人的視線,“三爺,真的沒有了。”要不是他了解霍家的事,都不會明白霍老爺子說的是什麼。就這麼語焉不詳的一小段,被他握在手里,都讓人仿佛睡在刀尖上,煎熬了十幾年。
霍霄靜默。他能看出來陳伯沒說謊,但卻沒什麼好問的了。
倒是陳伯,忽然掩面而泣:“對不起三爺……是我不對起二爺對不起二夫人……我早該把這東西給你的。”
“我怕啊。我老伴兒不好,賺不了幾個錢,兒照顧外孫不能去工作。全家的著落都在我上呢。”
“我怕萬一……萬一沒了霍家的工作,我……”
“可二夫人是好人。那時候還幫著張羅過給小軍配型,是那孩子沒福氣,一直沒等到。”
霍霄皺了皺眉,仍舊沒什麼緒波:“陳伯,你不必這樣。”
人自私,當然要先考慮自己。那時他們母子弱小,人人可欺。陳伯不把錄音給他,是很正常的選擇。他不過是個終日掙扎于生存的普通人,面對霍家這樣的龐然大,能念著母親當年那點兒幫助,一直把這份錄音保存到現在,已經不容易。
所以……就算投桃報李吧,他低聲開口:“我知道你得了肺癌,時日不多。你兒,我以后會替你照拂。”
老人的哭聲一窒。陳伯抬頭,驚訝地看向他。
霍霄聽到錄音容后,就讓趙楊把陳伯家里況查了個底兒掉。自然知道他一個月前去檢,查出肺癌的事。但這些他不打算解釋。
沒再說什麼,男人手拿起那只錄音筆,起離開了。
凌晨三點的夜,萬籟俱寂。
霍霄站在老舊的居民樓下,著漆黑的遠失神。過了許久,他從口袋里翻出打火機和煙盒,出煙銜在間點燃。
黑夜中火星明明滅滅。等到最后一整包煙完的時候,天邊出了第一縷晨曦。男人摁亮手機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五點。
不知道誰家臺上,鍋碗響的聲音傳來。接著,沉睡的世界好似一瞬間蘇醒。
他活了一下站得發木的,找到停在遠的車。然后前往霍家老宅。
…………
霍老爺子一貫朗,即便因著霍明遠生了場大氣,在家庭醫生的診治下也沒什麼大礙。
上年紀的人起床早,他這會兒已經打完一套拳,正站在花圃里給月季剪枝。
聽管家稟報說霍霄來了,老頭子不由微怔。
霍霄回榕城差不多一年,不管他如何示好,始終都難見他人影。這還是他第一次主上門。
“他現在在哪?”霍老爺子問了一句。
“三爺在主樓大廳,他……”管家的表有些一言難盡:“他正在逗您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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