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下旬,薛裴又安排了一臺手,做顱腫穿刺引流。
朱依依雖然在開著會,但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頻頻走神,匯報數據時差點出了錯,會議結束后,被肖總喊去談話,除了承認錯誤,沒有什麼能做的。
下班那會,收到家里打過來的電話,終于松了一口氣。
其實知道手功率很高,但還是難免會擔心,承認對很多事的看法都很悲觀,就像知道手有80%的功率,但總會擔心剩下的20%。
害怕,手前的那次見面,會為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去餐廳的路上,曉蕓問:“你朋友生病還沒好嗎?”
“還沒。”朱依依頓了頓,“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你別太擔心了,你要先把自己照顧好,不然到時候連你都病倒了,家里人豈不是更難過。”
這一個多月,曉蕓眼看著朱依依從圓臉瘦了瓜子臉,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嗯,我知道的。”
“你上次不是去廟里給他求了平安符嗎,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朱依依停住了腳步。
想,等出差回來,就把平安符拿給他。
——
手結束的第二天,周時來醫院看薛裴。
他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就過來,薛阿姨也都認識他了,走出門時還和他打了聲招呼。
周時坐在病床前,手法笨拙地削著帶過來的蘋果,那麼大一個蘋果被他削得歪歪扭扭的,差不多只剩核,表面都快氧化發黃了。
薛裴看了一點食都沒有,甚至有點反胃。
“有事說事,別浪費時間了。”
周時左右端看了幾秒,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把那蘋果扔進了垃圾簍里。
“行,那我就不削了啊。”
本來就是走個形式。
周時到衛生間把手洗干凈,正要和他說公事,電腦剛打開,忽然聽見薛裴很認真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他說:“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周時笑了出聲,覺得不可思議。
從電腦前抬起頭看向薛裴,周時調侃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著你這張臉呢。”
薛裴沒說話,似乎真的在等他的答案。
周時清了清嗓子,認真地回答:“你可以對你的智商失去信心,但都不能對你的臉失去信心。”
薛裴聲音落寞:“但這幾天都沒來看我。”
原來如此。
周時這下倒是聽明白了。
他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假裝正經地說道:“哦,我那天剛好經過公司,好像是看到有個男同事和在一起親近的。”
薛裴皺了皺眉:“什麼!”
薛裴這段時間鮮有緒起伏,這下倒是心臟猛地跳得很快。
“長什麼樣的?”
他想起了上回深夜送朱依依回家的男同事。
周時還在說著風涼話:“長得一般吧,不過人家兩條都能走路的,看起來很健康。”
知道周時是在故意刺激他,薛裴沉默了好一陣,沒說話。
“所以,你還不趕好起來,別躺個一年半載的,到時候帶男朋友一起來醫院看你,我看你怎麼辦。”
薛裴扭頭向窗外,這段時間,他每天能看到就只有窗外這一方風景。冬天,樹木早就枯了,昨夜的積雪還掛在樹上,很蕭條,偶有飛鳥停在枝椏上,又很快就飛走,一切都了無生趣的。
話說到這,周時見好就收。
但臨走前,薛裴又喊住了他。
——
朱依依出差結束那天,下了高鐵就打車到醫院。
這會已經是晚上,順路在附近的餐廳打包了一份南瓜粥。
去到的時候,病房的門是關著的。
輕聲敲了敲門,但沒有人應答,以為是薛阿姨在里面睡著了,沒聽見,便輕輕推開了門。
房間里,薛裴上半著,男護工正給他拭手臂,朱依依愣了愣,反應過來立刻局促又尷尬地退出去關上了門。
……來得不是時候。
站在醫院走廊,朱依依手里捧著剛買來的粥,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走。
沒多久,門又再次打開。
護工對說:“可以了,您進去吧。”
朱依依在門外站了好一會才走進去,想起剛才那一幕,看到薛裴的臉,心里還有些不自在。
粥放在桌面上,背對他站著,避開薛裴的視線。
“你來了?”
從走進門開始,薛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著。
六天。
薛裴想,已經有六天沒過來了,他記得很清楚。
腦海中又回想起那天周時說的話,心里竟有點委屈。
他很想問,但他沒有任何立場。
他知道,就算真的了男朋友,也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朱依依覺得他緒不太對,問:“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喊醫生進來看看?”
說著,就要起。
薛裴:“不用,只是有點悶。”
朱依依張了起來:“哪里悶?”
“領口。”
朱依依低頭看了眼,他病號服襯衫領口往下的兩顆紐扣不知怎麼好像系反了,脖頸看起來確實有些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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