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明麵上越發端正了，隻是腳下邁開的有些僵不自然。

對幾人的戲笑不做回應，麵無表的走到廊下向慈抬手行禮。

慈了上的狐裘，姿態憊懶的靠在搖椅上，笑道：“季公子如今是越發客氣了。”

季修明不答，隻是不經意間抬眸掃向慈，卻在看見越發虛弱蒼白的麵時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清秋忙上前引著他坐在一旁，彎腰給他倒了一杯茶，慈的手始終塞在狐裘裏沒有出來，用下示意他跟前的茶：“嚐嚐，蜀中新到的九華英。”

季修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平靜道：“好茶。”

慈無趣的撇了撇，可真敷衍，真是半句好聽的都說不出來。

可惜慈不知道就是這位在麵前一棒子打不出一個字的季首輔，今兒在朝堂之上將楚皇哄的團團轉，又在茶樓和太子“談甚歡”，耐心的聽人畫了許久的大餅。

季修明這人就是這樣，本就高嶺孤寒雪，端端正正，古板無趣的，在越悉信任的人麵前越是裝都懶得裝一下，雖然疏離清冷，倒也沒有虛與委蛇的戒備。

放下茶盞季修明才抬頭看向慈：“你我來所為……”

要問的話語哽在咽頭吐不出來，剛剛站的遠再加之沒有細看，隻覺得麵上越發消瘦憔悴，如今坐下近看季修明才發現原本烏黑濃的頭發明顯變的枯黃。

慈見他目震驚的看著自己，眸中過不解：“怎麽了？”

他最重禮數，平日裏可不會這樣一直盯著自己看。

季修明的視線從頭發上移和對視，眸中擔憂：“你的頭發？”

慈一愣，不自然的抬手捋了捋自己垂於前的頭發，故作平常道：“無礙，過些時日就好了。”

清秋在一旁聽的秀眉蹙。

慈也不深談，季修明未再多問，回歸正題：“你今日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慈笑道：“朝中最近如何？”

季修明將朝中之事，太子與楚皇之間的嫌隙一一道來。

最後他清冷道：“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夏朝就會提議和了。”

慈單手撐著下，麵上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可那半張的眸中卻異常清明：“那你覺得還要多久才能議和？”

季修明沉思片刻才悠悠開口：“至也需二至三月。”

他其實不太明白現在的所作所為，報仇應該看著他們兩敗俱傷才是，為什麽會看著他們議和。

慈聽後眉頭微不可察的了，良久歎了一口氣：“看來我要食言了。”

怎麽算這場戰事初春也結束不了，抬眸看著庭中又開始下的雪，慈無奈一笑：晏家小鳶肩，般般可能要食言了。

季修明不知口中的食言是何意，卻能將眸中的不舍和惋惜看個分明。

心裏掙紮了許久還是問出了口：“在急何事？”

從庭中收回視線，慈側目看著季修明，坦坦，毫不遮掩：“嗯，著急嫁人。”

似是想到了什麽，笑的愉悅：“到那時定會給季大人遞請帖，當然……若你願意來的話。”

季修明心中一滯，卻也很快恢複如常，角微微上揚，清冷板正的麵上略帶笑意：“當然。”

慈不知道晏溫那日去見了季修明，也不知他心裏早已經奉為主，終不叛。

隻當他許是瞧不上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畢竟在他讀的聖賢書，走的君子道之中，自己所為皆是臣賊子所做的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在他回了當然之後，慈明顯愣了一下。

季修明故意認真詢問：“還是說你隻是在與我客套？”

慈連忙搖頭：“怎麽會，送上門的禮金那有不要的道理。”

下示意桌上的茶，一本正經道：“畢竟你也知道，我矜貴慣了，開銷也大。”

端著的清正破防，季修明輕笑出了聲，無奈的搖搖頭。

慈也笑出了聲，雖然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但現在的他看起來順眼多了。

片刻，季修明看向院中：“你府裏清冷了許多。”

知曉他是在問誦恩，慈點頭：“京都雪大，冬日寒涼，把他們送去桐城了。”

季修明點點頭，未曾懷疑，可下一秒慈卻認真道：“我也要走了。”

猛的側頭，季修明薄微卻未出聲。

慈笑道：“今日你過來是有些事要吩咐你。”

季修明沉默不語。

慈繼續道：“你一直都想知道，我一直讓你往上爬是想要你做什麽。”

“今日我便告訴你。”

將要他做的事告知他後，季修明瞳孔微，安靜的看著慈。

慈笑道：“我走之後，會有人護你周全，你也可以去欽天監找佛子戚瓊。”

錯開他著震驚的視線：“你也知曉我所謀何事。”

季修明自然知曉，去天牢裏見周相的時候他就知曉了，隻是從未主與他說過。

慈語氣平靜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樣：“我家數代忠良，自大楚建國就是功臣，上背的功勳是他大楚皇族幾世也還不清的。”

“也從未想過要他報答，一心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負皇室，不負百姓，可帝王不賢，視我為豺狼虎豹，與外敵聯手構陷忠良，坑殺我家千百族人。”

慈轉眸看著季修明，眸中回憶帶笑：“其他小孩啟蒙的書是《千字文》，《百家姓》。而我方能開口爹娘，讀的便是《家家訓》。”

“守社稷，護蒼生，無愧天地，無愧於心。這是家人刻進骨的東西。”

兩人平靜對視，慈自嘲一笑：“這家訓如今從我裏說出來，你定覺得可笑。”

“可是……季修明，千百條人命，仇人就在我麵前，我不能不殺。”

“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他們都在等著被告。”

慈起看著庭院中，麵上坦然，沒有一點推：“我自知這場戰事會給天下蒼生帶來苦難，可我還是做了，這是我的罪孽。”

“我從來不是他們口中的觀音轉世，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有有，七六在正常不過的普通人。”

“這是我的取舍，若世間真的有地獄，到了那裏刀山火海，孽鏡池我都認。”

回頭看向季修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和苦難達到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