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厭于局外,將一切看得清楚。
……
容珩了自己親信之人,用死囚犯的尸,將牧游云等人梁換柱地從葬崗救了出來,之后幾人暫被安置于他在郊野的一座宅院里。
那假死藥有奇效,放眼整個大梁,恐怕也只有容珩一人能鉆研出了。
容珩的父親為正經太醫院的大人,可容珩習卻不只拘于書本醫冊,反而是琢磨研制些怪的玩意,比如聞了能讓人噴嚏不斷的藥,也有無無味吃了會讓人腹瀉不止的糖丸,總之種類繁雜,千奇百怪,都帶著點兒捉弄人的意思。
就他這一點,倒是隨了他母親的子,何姑當年不也是不拘束縛,才選擇在容珩長大后與容太醫面和離,之后尋年志氣,獨自在外游醫,遍跡山水,救死扶傷。
想想,算得瀟灑。
牧游云幾人在宅院住了兩日,才終于等待霍厭,既然選擇了信任,那便不再生疑,于是霍厭他等,他也沒有開始時的不耐與心急。
見了面,霍厭不再賣關子,于是把他單獨進茶室,而后開門見山地直接開口。
“牧游云,我且問你,你為何如此堅信莫家當年沒有投敵,是有實證,還是只是因為你對師父的忠心與信任?”
霍厭單手背于后,站在一雲紋窗欞前,頷首著遠的天,眼底不知含著什麼緒。
牧游云素容開口:“我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之人。我守我的道義,但不是愚忠,若師父當真有負國家,我牧游云以死來替師傅償還過失,雖力微,但到底也算全了忠義。可師父一生清正廉潔,為大梁為民生,他鞠躬盡瘁,殫竭慮,可到頭來只因一份所謂西涼細作傳遞來的函,尚未經證實,直降罪名,繼而莫家一百一十七口連族殘死刀鋒,是問,我等幸存之人如何茍活?此仇不報,我等妄為人哉!”
霍厭默然,旁人大概很難設地去會這番話,但他同牧游云的境。
當年的他不是也如這般四壁生困,父親訇然罹難,而敬重的叔父和結拜的兄弟一時間竟了他間接的殺父仇人,當年霍厭不過十四五的年歲,幾重沖擊差點生生將他垮。
而莫家被屠滿門時,他正陪母親去塬壁安葬父親,那段時間他滿戾氣,無人敢多管閑事地將消息傳給他,哪怕有信寄來,他自我隔絕地不肯去看。
所以后來,當容珩快馬加鞭,不分晝夜跑了十幾天,來塬壁將莫家的事告知他時,他千瘡的心只得再添孔隙。莫霆,是他這般心高氣傲也甘愿喊一聲大哥的人,可是,他沒了。
收回思緒,霍厭同時回,當即斂神再言:“當時既覺有冤,可有上達天聽?”
牧游云眼神忽而厲,道:“大將軍之死轟朝野上下,民心不穩,軍心亦搖,這個節骨眼上梁帝著急給你們霍家,更是給整個大梁一個代,他還在意什麼是真相嗎?有人頂上他松口氣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看匿名人呈上的訴冤諫書。”
當時牧游云尚在掩藏份躲過追捕,這信自是要匿名才送得上去,可此信是否真的遞到了圣上面前,尚且存疑。
當年給霍家定罪的證據,除了西涼細作傳進京的函,還有在莫府搜出的帶著莫大人親筆字跡的邀功信,上面言書除去霍氏該得多錢銀,刑部派專人對比,字跡無差。
也正因證據環扣,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莫家,當年還年的霍厭尋不出其中蹊蹺,夾在仇恨與友間痛苦萬分。
可直至若干年后,他在西涼鏖戰奪城,勇勢難擋,在斬殺守城將首時,其兄長為救親弟命,忙跪伏聲稱知曉一絕。知己之彼方得百戰不殆,霍厭被西涼人稱為戰場修羅,他們自是早就鉆研了他,而能霍厭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當年的莫氏一案。
對方知道的并不多,卻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將自己知曉的悉數相告,只說,當年傳信回京的細作,實際早被策反,在涼謀事。之后大梁為大將軍命殞而哀,他便借病,拿著錢財告老還鄉。
由此,霍厭終于將瘡痍的一顆心補足上了一塊。
細作告發為假,那邀功親手信又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大概便是牧游云口中的冤。
霍厭問:“何冤?”
牧游云眸底沉沉,“除了莫家人,旁人都不知我師父,在事發前一月與大哥,三弟圍場野獵,卻不慎在拉弓時將右手手腕傷到,之后批閱公文,翻寫案牘師父全部用的左右,師父逞強,沒外人知道,可卻在通給我的書信里笑談了此事,左右二手字跡相差懸殊,那栽贓臨摹之人只知仿右手,卻不知師父那月一直在用左手寫字。若非這個,我不會堅持這麼多年奔走鳴冤,只是冤屈既報不明,那便只余弒君!”
說到這,牧游云口吻猛地迸發出狠厲來。
霍厭也同樣握手心,兩個通敵罪證皆被傾覆,此環終畢。
猜想,當年牧游云遞上的訴冤諫書,上面大概就是如此容,這是那幕后布局之人的疏,原本以為能把莫家冤死,卻不想百一疏,外面竟還有個接到書信的牧游云。
大概,是天命。
“聽你之言,弒君并不是你的最終目的。”霍厭抬眼,認真審度著牧游云,“不到最后,不該行這下下之策。”
“我沒別的法子,犯惡之人必須懲,尋不到別人,我便只能找上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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