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金森有首詩，名字做《銀蓮花》。

第一句是，請允許我為你的夏天。

鬱昭昭曾經很喜歡讀，指著書頁上的翻譯，笑得格外燦爛。

“小畫家，你看，我們相遇的時候是在夏天，我的生日也在夏天。”

“所以，我就是你的夏天啦！”

簡封是因為鬱昭昭，才喜歡上這首詩的。

挲了太多遍，時集的書頁都有些打卷，靜靜擱置在手邊。

今天是鬱昭昭的生日，家裏小輩都回來了，簡封吃完蛋糕有些困，棠歲晚就扶著他回房休息。

坐在床上，簡封問，“遲遲是不是也談啦？”

棠歲晚眉眼盈盈，那雙桃花眸一如往昔的漂亮。

“是呀，是他老師家的兒，特別秀氣的一個孩。”

簡封就點點頭，“好、好。”

他看著那雙肖似鬱昭昭的桃花眼，倏然覺有些累了。

緩緩躺了下去，聲音輕輕。

“晚晚，我睡會兒。”

指尖還搭在那書頁之上，恍惚閉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靜謐的畫室。

熹微，照在鬱昭昭的臉上，那樣明——

……

“——小畫家？”

“封封？”

“簡封！”

簡封驟然驚起，眼神還有些茫然，對上了瀲灩的桃花眸。

笑嘻嘻的，喊他的名字，“簡封，你昨晚做賊去了，怎麽大白天睡這麽沉？”

“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簡封恍惚回道，他看著湊近的那張臉，倏而抬手，指尖著，去溫熱細膩的。

仿佛在試探的確認，“昭昭……？”

鬱昭昭捧住他的手，微微擰眉，神有些嚴肅，“你是不是鬼床了啊？怎麽臉這麽白，還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吧。

他覺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是個噩夢，很可怕。

很多事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他失去了昭昭、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所有的痛苦都真實到恐怖，仿佛他真的親曆了那一切。

還好。

昭昭的手是溫熱的，就這麽靈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不是現實。

“昭昭，我……”簡封滿腔欣喜激，有很多話想說，想告訴這個可怕的夢。

啪一聲。

講臺上的老師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摔了書，嗬斥道，“簡封，鬱昭昭，你們倆上課時間還敢談說？給我滾去外麵走廊上站著！”

簡封一呆。

下意識抬頭看去，才發現，整個教室的學生都在看著他們，臉上都是八卦笑意。

鬱昭昭抱歉一笑，扯著簡封站起來往外走。

一邊還不忘道歉，“趙老師對不起！我們這就去站著，您消消氣，別為了我們生氣呀！”

尾音輕快揚起，滿是活潑。

等到了走廊上，鬱昭昭撞了撞簡封的肩膀，“你說做了什麽夢？”

簡封定定凝視著的笑臉，過了幾秒，搖頭道，“反正，是個很可怕的噩夢。”

鬱昭昭就拍拍他，笑靨明，“沒關係哦，夢都是反的！”

是啊，夢都是反的。

他怎麽可能會丟弄昭昭呢。

……

他們按部就班的上學、考試、放假。

度過了大學時期，領了結婚證，辦了婚禮。

還生了一個兒，做簡菀寧。

年時的夢境已經無蹤無影，隻是偶爾午夜夢回，仿佛總有濃濃憾徘徊在心頭，讓他抱了鬱昭昭，心慌不已。

直到這一天，他如之前那樣，為簡家困境找朋友求助。

寧寧哭得很兇，讓他每一步都走得萬分艱難，卻又不得不下心腸，轉離開。

……

鬱昭昭抱著小菀寧在哄，語調清亮溫，給唱著一首謠。

偶爾看一眼窗外。

正好。

菀寧今天格外敏，噎噎了半天才睡著，眼眶還漉漉的紅。

讓鬱昭昭抿輕笑，了張紙，輕輕抿去眼角淚珠。

小菀寧有專門的保姆帶著，鬱昭昭對保姆點點頭，笑意和暖，“您看著，寧寧要是驚醒了還哭，就來我。”

保姆點頭應了。

鬱昭昭便走出兒的房間，回到臥室。

放在梳妝臺上的手機亮了屏，有信息發送到達。

鬱昭昭垂眸看了眼。

指尖一，鎖了屏。

……

簡封在車後座醒來時，滿的冷汗，幾乎浸了他的衫。

間幹，出口的聲音也低不可聞。

“回去。”

司機沒聽清楚，下意識啊了一聲。

“我說，回去，現在就回去。”簡封強撐著冷靜，“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他全都想起來了。

承載了太多記憶的靈魂湧年軀，被大腦無意識錮住。

直到今天。

讓他夙夜難眠、無數次後悔的這一天。

本能衝破了防線，所有的記憶悉數回籠。

車流中，轎車掉了頭，往簡家的方向開回。

司機過車後視鏡看了眼，有些擔心，“封爺，您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給醫生打個電話，提前在門口等您。”

——電話。

對，電話。

簡封迅速抓出口袋裏的手機，指尖都在劇烈的，緩了緩氣，才播出通訊錄最頂上的那個號碼。

輕快的純音樂，每一聲都像是踩著他的心在蹦躂，讓他整個人繃到了極點。

等到終於嘟的一聲被接通，明亮俏皮的嗓音傳來。

“封封？”

一瞬間，簡封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