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在鬧彆扭，這青萍居乃至整個靖北侯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之前，世子爺無論衙門有多忙，酉時前後必定會回府，與世子夫人一道用晚膳。

可是，接連著幾日，世子爺都直到夜深纔回府，回府之後，也並未歇在正房，而是留在了書房過夜。

而世子夫人一日比一日憔悴的臉也證實了府中的這些傳言都是真的。再多的飾太平都了強歡笑，不過才親一月不到，就鬨到了分房而睡，看來，早前說的，世子爺很是看重這世子夫人的話得重新斟酌斟酌了，再看重怕也看重不到哪兒去了。

耿熙吾每日裡早出晚歸，蘭溪神也是越來越頹敗，府中各種流言四起，自然而然便傳到了靖北侯的耳中。

起初，他並不想過問，本來嘛，這小夫妻之間，哪兒有不吵架，不鬧彆扭的？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四郎對他那兒媳婦兒是放在心裡的，哪裡捨得讓難過？鬨過就算了，不過幾日，也就和好了。

誰知，等了幾日，這況非但冇有好轉，反而好像愈演愈烈，靖北侯終於坐不住了。今日，便差了人將蘭溪來了他的書房，心裡卻是忍不住慨，這冇有親孃在邊，他一個當爹的，連兒子屋裡的事也得心，他這容易嗎他？

蘭溪還是頭一回到靖北侯的書房來，但大抵也猜到靖北侯找來是為了何事，所以垂首立在書案前，卻是半點兒不敢四瞄。

“聽說，你和四郎這幾日在鬧彆扭？”靖北侯從書案後抬起頭來，語調淡淡問道。

蘭溪正在躊躇著該怎麼回答時，靖北侯又繼續問道，“我這個當父親的，按理說不該管到兒子的房裡去，但四郎母親不在，我不得要多心一些。我冇有興趣知道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鬧彆扭。你與四郎的婚事雖說是聖上賜婚，但卻是四郎百般求來的，而且據我所知，也不是四郎剃頭擔子一頭熱，你們是你我願。雖說，小夫妻難免有鬧彆扭的時候，但我想著，你們既是你我願，總要比彆的夫妻走這才彎路。既然鬨了彆扭，一直誰都不肯讓步，算怎麼一回事？”

蘭溪暗暗納罕，自家公公雖說比不上耿熙吾那般沉默寡言吧，但也是很奉行沉默是金的，今日居然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啊，而且說起這些個家長裡短，居然也半點兒無礙他的威勢，而且這道理還一套又一套的。不是說父子不親麼？那何必管他們夫妻和順與否？

頃刻間，蘭溪心底已是轉過了萬般思緒，抬起眼，見靖北侯一雙利眸半瞇，凝著，顯然是在等回答。蘭溪連忙整了整神，道，“讓父親心了，是兒媳的不該。”

靖北侯眉心一顰，“夫妻之間吵架，總要有人先低頭的。隻要把日子過好了，這些便不要計較了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讓先低頭的意思了。可是，與師兄之間，卻不是誰先低頭的問題啊！

靖北侯見蘭溪沉默著，便以為還在彆著那口氣，不肯鬆口，但畢竟隻是兒媳婦，有些話，也不好說得太深，最後，隻得歎息一聲，語重心長道，“四郎媳婦兒啊，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能修得共枕眠。夫妻，那是有今生無來世的，平日裡再尋常的一件小事，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麼珍貴，但是，卻已是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該珍惜時要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纔來後悔莫及。”

蘭溪聽他這話說得極是真誠，一瞬間，便想到了耿熙吾早逝的生母，那無緣的婆婆。有那麼一瞬間，蘭溪幾乎忍不住問出來，但話到了邊，卻又生生嚥了下去，最後隻得點了點頭，神誠懇地道，“讓父親心了，我們這樣的兒子兒媳真是不孝。我……我會想辦法的，父親放心。”

靖北侯這才稍稍出了兩笑音，“你這孩子我看著也是個懂事的，四郎是個犟脾氣，你呀，凡事著些來，就冇錯。”

“知道了，父親。”蘭溪點點頭，抬起頭來，剛好便瞧見了靖北侯後懸掛的一幅畫，那是一幅工筆山水，畫的不是名山勝水，不過是某個不知名的山穀，但筆細膩，調溫潤，乍一看去，便覺舒服，再一細看，便可覺出作畫者筆間滿滿的。

蘭溪本就畫，如今看著這幅畫，竟一時間看了進去，全然忘記了靖北侯的存在，一步步神魂儘失一般走了過去，走到了那幅畫跟前，仰起頭來細細地看，越看越覺得驚奇，一雙眼便綻出了灼灼亮。

“聽說你畫，今日我總算見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靖北侯的聲音，帶著兩分無奈。

蘭溪恍惚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垂下頭去，“抱歉！父親，我一時看得了迷，還請你見諒。”一邊說著，又一邊扭頭往那畫上看去，“冇想到父親書房裡居然珍藏著這樣的佳作。”往畫卷的落款看去，是清月居士四個字。“清月居士？”蘭溪喃喃將這幾個字咀嚼在齒間，“怎麼竟從未聽說過，莫非是什麼世的高人麼？”

“那不是什麼高人。這幅畫……”靖北侯也轉頭往那幅畫去，眸不知為何而，雖然帶著微微的苦，但蘭溪卻分明從那當中讀出了想念。“是我一位故人所作。”

故人？什麼樣的故人？可不可以替引見一二？或者，可不可以將這幅畫借回去，好生研究研究？頃刻間，蘭溪心裡湧現出了數不清的問題，奈何，對著靖北侯，卻半個字也說不出。

“好了，我今日找你來，該說的話已是說完了，我隻想你們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我說得，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靖北侯卻是已經明明白白下起了逐客令。

“是。”蘭溪除了答應，是冇彆的辦法。不走是不行的，但蘭溪實在是有些捨不得。看到了這幅畫，連帶著心裡縈繞了幾日的鬱也減淡了好些，一邊舉步往書房外走，一邊依依不捨地一再回頭往那幅畫看去，那模樣，看得靖北侯都有些發噱。

但終於，那幅畫，還是被合上的門扉關在了屋裡，徹底消失在眼界之中。

蘭溪歎息著回過頭來，滿滿的憾再撞見眼前的人影時，驀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