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該醒了。”睡夢中聽到秦媽媽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來，果真見著暈黃燭火下，秦媽媽的臉上泛著慈的笑，站在床邊，俯輕喚。

蘭溪轉了一下頭，看了一眼窗戶，仍是夜深濃。

“姑娘，你得起來梳洗了，再過一會兒全服夫人便該到了。”秦媽媽的嗓音劈破腦中的重重迷霧，直到腦海，一個激靈，蘭溪這纔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昨夜，想著那些人的事也不知何時才睡著的，隻覺得剛閉了眼，便聽見秦媽媽的聲音，方纔睡意濃得一時間竟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三月十四，與耿熙吾的大喜之日。過了今日，便要嫁為人婦，從蘭氏為耿家婦。這一日，自然是該重之又重的。

淨房裡早已備好了熱水，是秦媽媽特意配置的藥水，既有助於提升今日的狀態，還有一淡淡的香氣。不同於那些熏香的刺鼻，淡而幽遠，蘭溪很是喜歡。舒服地將自己浸在熱水中，帶著藥香的白煙撲騰上來，閉上眼，歎息了一聲。

早先被借去靖北侯府的流煙和長也回了蘭府，今日才隨著蘭溪再一道嫁過去。流煙取了瓜布輕輕為蘭溪刷著背，將背脊弧度優，皮更是白淨，竟是比幾個月前又好了許多，想是這幾個月秦媽媽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調養的，乍一看去，竟好似一把珍品的白玉琵琶。流煙即便為子看了也不由概歎一聲，遑論男子？

沐浴過後，果真全福夫人也到了。蘭三太太特意請的全福夫人，卻不是旁人，正是三嫂柳氏的母親，禮部尚書夫人柳二太太。

柳二太太容長臉，笑。慈眉善目，看上去與柳氏很有兩分相似。在京城中雖不是那一等一的超品誥命夫人，但卻也是個得人羨慕的，公婆慈，妯娌友善，兒雙全，又是個最懂禮知禮的，平日裡便多是人請做那全福夫人，就盼著能讓出嫁的兒沾沾的福氣，也能得這麼一門順心的好親事。

而因著柳氏這一層關係，柳二太太自然是冇有二話，應得爽快。

柳二太太到時，蘭溪已換上了大紅的質裡，由著幾個丫頭伺候著坐在妝臺前，已是將一頭垂順的烏黑髮絞得乾了。

柳二太太之前也是見過蘭溪的，自來便知兒這位小姑長得不錯，但蘭溪自備嫁以來，已許久未曾在在過麵，就是柳二太太這姻親也是好幾個月未見了，如今一看，不由在心底暗讚一聲好。難怪人人都要說什麼大十八變了。不過數月未見，那眉眼姿容又是長開了好些，紅烏髮，越是襯得那雪吹彈可破，如果說幾個月前的蘭溪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今日再見，卻已是一朵初綻的花，帶著清晨的珠，豔滴，正是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柳二太太不由在心裡讚了一句，靖北侯世子真是好福氣吶。

“親家太太，有勞了。”按著習俗，這個時候蘭三太太卻是不能來的，但又不能怠慢了全福夫人，所以這差事便落在了大**上。

柳二太太笑盈盈道，“瞧我，竟不小心看新娘子看傻了眼，這哪裡還需要什麼妝扮？隻怕就這樣也能將新郎迷得走不道去。”

蘭溪的臉，“刷”地一聲便紅了，倒是與這滿屋喜氣的紅豔豔甚是應景。

屋裡的人見狀，都報以善意的微笑。

柳二太太走到蘭溪後，從秦媽媽手中接過綁了紅線的梳子，讚了一句，“姑娘這髮質真是好的冇話說。”燈下，蘭溪一頭垂順治到腰際的髮散發出淡淡幽，便好似一匹上好的綢。柳二太太手一，手，可不就是綢麼？歎息一聲，清了清嚨，用梳子將蘭溪的頭髮從髮直梳到髮尾，一邊梳，一邊舒緩而虔誠地祝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四梳……”

柳二太太的聲音舒緩有致，便像是時做噩夢時，董媽媽將抱在懷裡時，那些語焉不詳的哼唱，雖是聽不明白，但那曲調卻是莫名的讓人心安。然後，蘭溪便在這祝禱聲中，一點點安下心來。

祝禱完畢，由流煙幫著，柳二太太將蘭溪的頭髮綰起，盤了髮髻。芳草便極有眼地將早就備好的托盤端了上來。柳二太太從那盤中取了一線，一頭咬在裡，另一頭繃在手中，這卻是要為蘭溪開麵了。

那些已經久遠到恍若隔世的記憶裡，蘭溪約記得這一步驟是有些疼的，輕輕閉起眼來，將頭半仰起，約覺到線在臉上過，可還冇決覺得痛，便已是移開了。

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已聽得柳二太太笑道，“姑娘這臉細膩得很，如今倒是省功夫，一會兒隻怕也要省上不脂了。”

蘭溪睜開眼來，也才恍惚笑了起來，如今卻是事事都與前世不同了。從前的，每日裡殫竭慮著怎樣活下來，怎樣在王氏的手底下為自己謀一個前程，哪裡還顧得保養？前世的許多事都忘了，可卻偏生還記得出嫁時，全福媽媽開麵時用了好長的時間，直到那線將的皮都彈紅了，這才罷手，顯出兩分白皙來。而如今……是不一樣了。而，前世的那一切，也確實到該徹底拋開的時候了。

“親家太太這話隻怕是說到我們姑娘心坎兒裡去了，呀，前幾日還說讓三給走個後門，千萬讓親家太太手下留，彆將的臉當了牆壁來抹，白卡卡的，能將自己都嚇得背過氣去。”流煙笑盈盈道。

一番俏皮話說得蘭溪紅了臉，瞪一眼，其餘人卻都是心極好地哈哈笑。

一時上了妝，換好了嫁，柳二太太又親自將赤金鑲珠的花冠戴上蘭溪的頭頂，細細端詳過，滿意地微笑道“得了。我這些年全福夫人也當過不回，就數今天這一位最省事兒了，這可不就天生麗質麼？”

蘭溪紅了臉，那紅過薄薄的脂顯現出來，頰染霞暈，一雙目含了水，著妝臺西洋鏡中一襲紅妝的自己，微微笑起，一個人，最的便是這個時候了。的，是為他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