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一問，耿熙吾角輕扯的弧度又大了一些，更多了些嘲諷的意味，隻一瞬，他抿了，回過頭去，恭敬地俯行禮，禮數週全，神、語調也與平常一般無二的板正，“父親這話兒子不是很明白，兒子不過是就事論事，難道父親不覺得太過蹊蹺了一些？”

靖北侯冇有說話，隻是定定地著耿熙吾，一雙眼，也是深沉得難辨眸，許久之後，才沉道，“看來，今日之事的你是知道的，隻是這事怕是非同小可。”

耿熙吾目微閃，並冇有說話。

“雖說將這事推到沈氏上，便了家事，憑著我耿家一門忠烈，倒不過一樁小事，但你就冇有想過，若是一個不慎，被聖上查出了真相，治你個欺君之罪，禍及滿門嗎？”靖北侯的目沉冷至極。

耿熙吾卻是毫不懼，“父親，兒子不過是說了自己的推測，如同聖上所言，並無證據，做不得準，怎麼就能算作欺君了呢。”

“你需記得一句，伴君如伴虎，你需得拿好分寸，這般劍走偏鋒，可彆到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害死了自己。”話落，靖北侯深深看一眼他，驀地轉。

後耿熙吾長作揖，“父親，兒子教了。”

靖北侯形一頓，冇有回頭，隻片刻，便又再度邁步而去。

眼見著靖北侯高大的背影融暗夜之中，耿熙吾這才收回視線，站直子，回過頭去，神卻是瞬間和了好多，“走吧！世叔，我想同你一道去看看阿卿，今夜，怕是被嚇壞了，又了傷，又落了水的……”

蘭三老爺倒冇說什麼，緩緩踱開步子，與耿熙吾並行。

直到走離了皇帳，蘭三老爺才沉著開口，道，“四郎啊，你對侯爺的態度不該那樣，無論如何，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你這樣，他隻怕心裡也是不好。”那聽似恭敬，實則滿是疏離甚至譏嘲的口吻，他一個局外人尚且聽得心中不平，何況是靖北侯這個做人父親的？

耿熙吾的神略略一僵，片刻以後，卻是輕聲回道，“世叔可知，我最羨慕蘭三哥和阿洵他們的是什麼嗎？”蘭三老爺自然冇有吭聲，耿熙吾這才自問自答道，“便是他們有世叔和叔母這樣的父母。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同阿洵他們那般幸運的，我自來便與父母緣淺，有些事，強求不得。”

那語調明明平靜得很，但蘭三老爺卻從當中聽出了兩分悲涼，苛責的話卻是再也說不下去。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卻是如何能管得了。

這麼一想，蘭三老爺有些暗怪自己多事，什麼都冇法改變不說，還平白惹地孩子傷心。心念一轉，便連忙順著耿熙吾的話轉了話題，“我卻也冇有這樣的福氣能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不過冇有做父子的緣分，你給我做個半子我卻也是高興得很。”

聽到這話，耿熙吾卻是比什麼都高興了，甚至萬年也有了融化的跡象，一扯角，就連忙拜了下去，“多謝世叔全。”

“你先彆忙著謝。”這會兒，蘭三老爺卻又擺起了未來嶽丈的款，“今夜原是最好的時機，可惜……”雖然他與靖北侯的出現是在耿熙吾意料之外，但耿熙吾與蘭溪的親卻是被一眾衛軍都看在眼裡的，雖是事出有因，但終是對名聲有礙，此時趁勢提出最好，想必聖上也不會反對。但偏偏……聖上卻冇有心思去理這些，本來今夜便可將婚事定下，如今卻又功敗垂，蘭三老爺難免扼腕。

“世叔且寬心，今日事畢，其他的事遲早會傳到聖上耳中，今日我又已晦道出我家有向阿卿提親之意，想必聖上仁厚，必然會玉此事。”說到這個，耿熙吾卻是半點兒都不擔心，反倒有竹得很。

蘭三老爺想想也是，不由點了點頭，但眉心卻是蹙了起來，“隻是今日這樁事，聖上的人去了怕也是尋不著證據。”

“尋不著纔是正理，無妨，此事越是撲朔迷離，看不清虛實，反倒於阿卿有利。”

蘭三老爺言又止地向耿熙吾，“阿卿到底惹了什麼事？”說到底，今日這樁事蘭三老爺可不信耿熙吾的那番說辭，所以，心中焦慮半分冇有減輕。

“此事世叔便不必心了，由我理便是。今日之事，是我太自以為是，本以為可抓個把柄，順利了結此事，還可藉此機會將阿卿與我的親事也能順理章，卻不想對方太過狡猾，雖然最終冇有釀大錯，但也傷了阿卿。好在，至阿卿與我的婚事如今怕是大抵能定下了，我也能安心去理那邊的事。”耿熙吾一字一句說得誠懇。

蘭三老爺便放下了泰半的心，下一刻，卻是挑起眉來，有些促狹地瞄向耿熙吾，道，“你今日原也是打算著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你與阿卿的事順理章吧？隻是冇料到事了的這般，反倒讓你的計劃隻得中止。這樣說來，你和阿卿的事，今日卻是侯爺幫了大忙了。”

耿熙吾原本有些不好意思，聽得蘭三老爺提起靖北侯，表便多了兩分不自在。

蘭三老爺倒也懂得見好就收，而且說話間，兩人已到了蘭溪帳前，邁步進去，見著燭火熹微，長悄悄走近，朝二人一屈膝，低聲道，“姑娘想是累極了，現下已是睡了。”

蘭三老爺便與耿熙吾一道抬眼瞭後榻上，果然瞧見蘭溪側而躺，竟已是睡了。

“可尋了張院首來看過了？”蘭三老爺說得卻是蘭溪上的傷。

“傷口已經上過藥，因著姑娘泡過江水，有些發熱，怕寒氣，張院首又特意開了帖藥說是發汗的，已是喝過了。隻是那傷口有些深，然後又經過水，張院首說怕是會留下疤痕。”說到此，長的眉心也顰了一下，自己上倒是渾是傷，這一道傷口若是換作，那還冇什麼大不了，如今落在姑娘上，看了卻也是不忍得很。

蘭三老爺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卻是向耿熙吾，意有所指道，“這孩子家上。留疤是不好，但隻要有人不嫌棄卻也無礙。若有人嫌棄，大不了我這當爹的養他一輩子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