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洵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何況,他向來便與蘭溪要好,最疼這個妹妹,不一會兒,氣便消了。待得坐在昨日蘭洵所說的那間醉仙樓二樓雅間中時,兄妹二人已經親的咬起了耳朵,討論起了菜單。
耿熙吾見狀,對著坐在旁邊的蘭灝道,“你們兄妹幾個真好。”
蘭灝一看那正低聲咬耳朵的兄妹倆,不由笑道,“一會兒好一會兒吵的,不過還是孩子!你彆看這會兒好著,指不定轉眼又能吵開來。”
蘭灝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蘭洵和蘭溪果然便吵了起來。先是蘭洵不樂意了,“你怎麼儘點些酸酸甜甜的?那是娘們吃的,除了你,我們可都是純爺們!”
“六哥,今日出來可是招待耿四哥的,不能全由著你的喜好來吧?我們雖都在京城長大,要說還是喜歡京菜的味道,但耿四哥難得來一趟咱們青,父親讓我們儘地主之誼,自然要讓耿四哥嚐嚐青的特菜了,三哥,你說是不是?”蘭溪這一番可是考慮得周到,有理有據,站得住腳,何況,蘭溪可從不怕跟自家六哥打口仗,跟鬥,六哥自來還冇有贏的時候。
果然,蘭洵一聽,有些蔫了。
蘭灝卻是笑道,“阿卿考慮得是周到,這特菜自然是要嘗一嘗的,不過也不能吃不飽飯。阿卿隻怕也是逗你玩兒的,這不才點了幾道麼?餘下的,你儘可以換著口味來點。隻是,這青的酒樓自然還是本地的菜要地道一些。對了,不知四郎可有什麼喜好?吃什麼口味?”
末了,蘭灝朝耿熙吾詢問道。後者卻是不平不淡,道,“我天南海北地走慣了,各地的吃食也嚐了不,卻是冇什麼不能吃的。客隨主便,我今日便嚐嚐青的特菜吧。”
這話說得還算亮,蘭溪笑著朝蘭洵遞去一記挑釁的眼神。
後者鼻間噴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聖人雲,唯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家妹妹,既是子,更是小人,無需與斤斤計較。
一時,滿桌味佳肴上桌,蘇州菜本就講究個香味俱全,品相俱佳,十數道菜肴或清蒸,或燜燒,或炒,用料講究,配和諧,香味撲鼻,引人食指大。
蘭灝和蘭洵兄弟倆一左一右,忙著給耿熙吾介紹,這是糖醋排骨,那是花雕蒸,那道紅綠搭配,鮮亮好看的是碧綠櫻桃,再那邊那道便是蘭洵說的,這家酒樓的一絕,鬆鼠桂魚。介紹完畢,各人舉箸,開吃。食不言,寢不語,一時餐罷,又泡上了一壺龍井,各自端了一盞,倒頗有兩分得浮生半日閒的滋味。
“六哥,你說你們男孩子都不喜歡吃那些酸酸甜甜的菜品,我看不儘然吧?你瞧瞧我方纔點的那些菜,耿四哥就很吃呢!”
蘭溪說這句話時,耿熙吾正端了茶喝,一聽之下,“噗”一聲便將茶水噴了出來,嗆得直咳。
蘭洵滿臉愕然,蘭灝狠瞪了蘭溪一眼,一邊連忙讓人進來收拾,一邊促聲朝著耿熙吾致歉。後者連連擺手錶示不介意,咳嗽稍止,悄悄抬眼瞄了那一男孩兒裝扮的小姑娘一眼,卻見衝著他笑得梨渦淺淺,眼兒半彎,竟恍若了腥的小貓兒一般。耿熙吾見狀,目微微閃,這隻小狐貍,敢是在報複他剛纔一針見,穿的心思呢?真是睚眥必報,小心眼兒得呢!看來,下回可彆輕易得罪了!
用罷了飯,喝過了茶,鬨了回笑話,幾人這纔出了醉仙樓,一路閒逛著往回走。途經一家店,見店門外人群熙攘,絡繹不絕,竟很是熱鬨的樣子。仔細一看,那門臉上掛著幾幅對聯,紅得純粹而喜慶,聯上的字墨跡尤新,原來是家兼賣紙筆的書肆,這兩天還賣起了春聯。這一年一節,過年的時候,無論窮富,家家戶戶都要春聯,市井之間,識字之人畢竟是數,當中能寫得春聯的更是翎角。蘭溪倒是知道的,尋常百姓家過年,大多自己買了紅紙家去,附近總有會寫的,給上點兒銀錢,便也能得副聯子了。但也有人像如今這般,直接在書肆裡買品。由書肆出紙、筆,找些窮書生代筆,用紙、用墨不同,自然價錢也有差異。但總不會太貴,尋常百姓還能消費得起,因此,生意倒很是興隆。
蘭溪看了一會兒,見那對聯無甚新意,書法也隻是堪堪,倒是看出了兩分興趣。“六哥,我記得,往年父親也寫過對聯的吧?”
蘭洵點頭,“那已經是祖父尚在世的時候了。祖父故去後,家中守孝,是忌紅對聯的。不過……三哥,今年應是用黃紙了吧?”
蘭溪聽罷,更是興致,笑道,“不如我們也進去買些黃紙,回家裁了自己寫著玩兒吧?”
蘭灝很想說,若是想要寫對聯,家中黃紙有得是,隻怕比這小小書肆中售賣的不知好上多,但見著蘭溪開心的笑,這話終究嚥了下去,笑著點了個頭。
蘭溪和蘭洵兩個登時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隨著人流奔進書肆當中。不一會兒,幾人抱著好幾張紙卷從書肆出來,說說笑笑地回府去了。
回府後,蘭溪回了嫻雅苑,洗漱後,換了裝束,便正好趕上送灶神。供桌上三牲四果已然齊備,全是湯圓、飴糖之類的甜食。一時送罷了灶神,三太太攜了的手,低聲問道,“今日出去可玩兒得好?”三太太雖然有些不放心,但卻很是支援蘭溪藉此機會出去走走,兒家有這樣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
蘭溪聽罷,想起房中的黃紙,笑道,“母親,我和哥哥們買了些黃紙,準備自個兒寫對聯,你可要一起?”
三太太聽罷連連搖首,“母親還是算了,不與你們小孩子一折騰。”
“自己寫對聯?這主意倒不錯,景芝,要不,你我一道,同這些個小輩一同熱鬨熱鬨?”一道低沉的嗓音從母倆後傳來,帶著笑,不是陸先生又是哪個?
三老爺聽罷,卻是笑道,“平野兄之願,景芝自是欣然奉陪。”
蘭溪皺了眉,腹誹,兩位,可問過我的意思?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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