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沈晚點點頭,“近來勞煩各位大人了,大人可退下了。”
張醫聽完忙不迭行兩個大禮拎著藥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不住在心里慨——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啊。
沈晚回頭,見蕭越端著茶盞一臉沉思。
“你怎麼了?”
“你覺得我年紀大了?”
“我何時說過這話?”
“你方才就說了!”
“我那是說你年歲長了,和長高一樣,不是說你年紀大。”
“你是不是更喜歡從前的我?”
沈晚愣了愣,看了一眼蕭越,回想起三年前。
那時蕭越沉悶得很,不笑也不說話,惜字如金。
但若說那時候蕭越的臉麼,到的確是上品。
“我那時...誰也不喜歡,只喜歡我自己。”
“那現在呢?你對我,一點點喜歡也沒有嗎?”
沈晚張了張,到底什麼也沒有說。
自己從未打算在這宮中久居,若只因為心疼便騙他說喜歡,只會讓他以后更加難過。
等走了,他慢慢將自己忘了就好了。
他是天子,以后總還會有很多他的人。
現在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他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
蕭越仍舊端著茶盞,神如常,“那以后呢?”
“陛下以后三宮六院,妃嬪,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可我喜歡的是你。”
蕭越又一次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但這一次卻平靜非常。
沈晚抬眼看了蕭越半晌,道:“蕭越,這世間兩相悅本就可遇不可求,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是幸事,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也只能說是尋常事。若非如此,世間又何來那麼多癡男怨。”
“那你對我抱有什麼樣的?”
“從前是恨,憾和憐惜皆有。現在我不恨你了。”沈晚斂了斂眸子,“可我始終覺得你也該如此,你我之間,時局使然,你對我該有的是恨與憾,唯獨不該有。”
“砰”地一聲,是瓷碎裂的聲音。
沈晚抬頭,看見蕭越端著的茶盞已在桌面上碎幾片,他面上的神也有略微些詫異,似乎也沒想到那茶盞會手。
“怎麼了?是燙到了嗎?”沈晚問道。
蕭越側了側子,避過滴落的茶水,不甚在意道:“是有些燙,不過無事。”
沈晚見他面如常招來了宮婢收拾碎瓷,便也沒多說什麼。
宮婢走后,蕭越也起,他剛邁出一步,突然回頭問道:
“世事無常,以后如何誰又能說得準,盡數都是猜想,全憑個人一張罷了,你卻連一句空話都不想說來給我聽。”
“為什麼呢?”
剛要起的沈晚忽然被蕭越點漆般的墨眸釘在原地。
莫名覺得蕭越平靜到有些詭異的聲下藏著什麼,幾乎有些讓不寒而栗。
只是看了半晌,也沒能咂出什麼。
那句為什麼與其說是在問,倒不如說是蕭越在喃喃自語。
因為蕭越沒有等答話,已經兀自轉過走了。
在沈晚看不見的地方,蕭越眼底浮上濃濃一團霧氣,眸沒有毫溫度,鷙又寒涼。
沈晚啊沈晚,怎麼總想著跑啊...
可以不他,但怎麼能離開他呢?
第88章 既記不起來,想必不是重要的事
細雨如織,不不慢地從九天落下。
落在傘面上,只有淅淅瀝瀝的細碎聲響。
江辭收回目,轉而看向從府中出來的江凝,走兩步上前向斜了斜傘。
“尋到你那盒慣用的口脂了嗎?”
江凝攤開手心,有一個巧的小圓盒置于其上。
“尋到了。”
“那便走吧。”
江府周遭的衛兵已不見蹤跡,此刻正下著雨,巷中人煙稀,只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口。
“哥哥不再找找那錦帶了麼?”
“不找了,陛下京那日府里兵荒馬,興許那時就已經丟了吧。”
“那哥哥前幾日收拾行囊時說的忘記要做的事是什麼?可記得了?”
江辭一邊扶著江凝攀上馬車,一邊神淡淡搖頭。
“既記不起來,想必不是重要的事,無需多想。”
江凝坐定,挑開簾子隔著雨幕向江府的門匾,蒼勁有力的字沉寂在雨中。
這道門,以后再不會開了。
“阿凝會不會舍不得?”
江凝角噙起一抹淺笑,搖搖頭。
“我時常往來淮州與京都,倒是哥哥一直在這里,該舍不得的,是哥哥才對。”
“我沒什麼舍不舍得的,只要你在我邊,哪里都是家。”
江凝看了一眼因為斜打著傘,半邊袖袍淋了雨的江辭,問道:“哥哥怎麼還不上來,還有故舊要等嗎?”
江辭將傘抬了抬,向蘊著霧氣的巷口。
宋、許兩位大人昨日已經見了,沒有人會再來。
“沒有故舊。”
江辭收回目,一折攀上了馬車。
坐定后,江辭接過江凝遞過來的手帕,攆了攆被雨水淋的袖,眉眼一彎。
“待會兒路過半月橋,我陪你去買云記的桂花。”
江凝也笑,道:“好,多買些,買夠一年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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