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李逢生的那一年,趙明詩幾乎是在噩夢裏度過的。
父親早就死了,兄長不看重,雖然被稱為郡主,明麵上別人都客客氣氣,暗地裏嘲諷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兄弟姊妹裏,也就隻有趙亦寒願意搭理。
桑渡遠雖然與並非脈相連,但是趙明詩能得到,這孩子明麵高高在上,心思還是很細的,有時候遇到不開心的事了,桑渡遠多還關心幾句。
拋開這兩個人,基本上沒有能說話的人了。
在總是孤一人的那陣子,迷上了話本子,願意看,也喜歡嚐試去寫。
故事裏的人們好像為了的朋友們,也讓在無數個無法睡的夜晚有了個安。
將寫完的話本子派人送去茶樓裏,先是花錢請人說書,沒想到後續話本子火了起來,尤其是京城裏的小姑娘還有深閨婦人都很喜歡。
寫話本子的時間越來越多,什麽《風月無邊,名師說》、《名師語錄》都了的代表作。
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明為了影響萬千閨閣子的人,即使那些喜歡的話本子的人看不到的真容。
但每每看到座無虛席的茶樓,心裏都會竊喜一陣子。
可日子還在繼續,在明麵上仍然是韓王府無人在意的小郡主。
見到李逢生的那一日,正是皇後舉辦馬球會的時候,其實並不喜歡這種活,每次別人家的姑娘都是在宴席上大展風頭,去了隻會遭人嫌棄。
但是皇後是一個很好的人,每次宴席都會很關心怎麽樣,有沒有吃好喝好。
或許也是同無父無母,在這世間無人關心。
珍惜皇後待的好,所以也不想推掉皇後的邀請。
今日,難得換了新裳,描眉畫眼,可當瞧向鏡子裏那索然無味的臉蛋時,還是深深歎了口氣。
不是話本子裏的主角。
出了王府,趙顯深的馬車果然已經駛遠了,不管是什麽時候,這隻花孔雀都記不住。
馬球會選在了郊外,趙明詩抵達的時候,正好上一群貴們在議論紛紛。
“你們說,太子、燕王、韓王究竟哪一個生的最好?”
“我覺得是燕王,最有男子氣概,材魁梧,一看就能保護人。”
“燕王的脾氣一看就不怎麽好,依我看,太子就很不錯,清俊無雙,就是瘦了些,看著有點孱弱。”
“明明是韓王殿下的麵貌生得最致,長得比子還要上幾分呢。”
“不過你們說,為什麽韓王殿下生得那麽好看,那個趙明詩卻生得一無可取,我瞧把往人堆裏一扔,隻怕是沒人能夠找得到。”
有子笑了:“而且你們不覺得脾氣很怪嗎?有時候還自言自語的,像是個瘋子。”
“你們還拿與韓王殿下相提並論,韓王殿下的母親是王妃,先帝給老韓王指婚的正正經經的名門閨秀,那趙明詩的母親來曆不明,一個野人生出來的孩子,如何能與正統脈相比。”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我看一個朋友都沒有,跟個怪胎似的。”
“這馬球會我估計是不會來了。”
有人好奇:“為什麽?”
“趙明詩不會騎馬,上一回我瞧騎上馬後,被活活顛了下來,可把人笑瘋了。”
貴們笑得氣氛越發火熱。
趙明詩的心卻越聽越涼。
“說夠了嗎?”
有人轉頭看到是,忍住了笑,默默扯開了話題,好像看不到似的。
“你們不覺得需要給我道歉嗎?”
這時候所有人都極為默契了,齊刷刷不說話。
“方才說別人壞話的時候倒是熱鬧,現在我站在你們麵前了,怎麽不敢說了?”
趙明詩笑了,往常很不喜歡搭理這群人,但是人就有脾氣,趙明詩也不是柿子來的。
“郡主,您比我們份高貴,肯定不會計較我們方才開玩笑的事吧?”有子笑道。
“好一個開玩笑,好一個我比你們份尊貴。”
趙明詩深吸一口氣,“你們那麽開玩笑,怎麽不去開家的玩笑?怎麽不開太子的玩笑?我告訴你們,我趙明詩的玩笑沒那麽好開。”
眾人麵麵相覷。
“郡主,我們也沒說什麽嘛。”有人緩和道:“我們無非就是說您不會騎馬,而且這件事我們也沒說錯呀,您本來也不會騎馬,被馬顛下來也是正常的。”
“誰說我不會騎馬。”
趙明詩揚起下,大步往前走著,吩咐拉馬的下人,“給我牽馬過來,我也要打馬球。”
那下人明顯也是個新來的,不知道不會騎馬的事,看氣勢十足,還以為是個高手,牽來一匹高馬過來,趙明詩看一眼都覺爬不上去。
後貴們的議論聲還在耳邊縈繞。
也是咬了牙關,抓住馬繩了上去。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到了耳邊巨大的風力在呼嘯而過。
馬背上極其顛簸,趙明詩攥了馬繩,盡量不讓子掉下去,轉頭一瞧,趙顯深還坐在高位上,隻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似乎是覺得丟人現眼,多一眼都懶得看。
趙亦寒看出了馬背上的不對勁,站起了,大喊道:“那馬跑的太快了,大堂姐控製不住它,快來人!”
趙明詩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大風刮得臉頰生疼,連睜開眼都極其費力。
馬背最後一個顛簸,再也無法穩住,子一歪,往旁邊摔過去。
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有人出手,穩穩接住了。
年生得冷俊,麵上的神也不冷不淡,皺著眉掃了一眼,“別人招你、罵你,你就不會反擊回去嗎?”
愣住了。
什麽況?
這個大哥哥是知道是因為什麽才騎馬的?
“我……”
年一路將抱到了高臺上,皇後和趙亦寒都往這邊奔了過來。
年放下就準備走,冷聲提醒:“下次要是還有人找你麻煩,就來找我。”
都懵了。
這大哥哥都不告訴自己是誰,要是有麻煩怎麽找到他。
連忙拽住了他的角。
“大哥哥,你什麽名字?”
年頓了下,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忘記說名字了,掩去眸底的尷尬,輕聲:“我是太子邊的侍衛長。”
“李逢生,絕逢生的逢生。”
這就是和李逢生的相遇。
在京城裏本來沒什麽朋友,加之不常出王府,在馬球場遇到的那個大哥哥,以為自己很難遇見了。
沒想到就在那之後的半年。
自己去茶樓將新的話本子給了管事的,那座茶樓自從開始說寫的話本子賺錢後,就將茶樓買了下來。
管事的又將這段時間賺到的茶水費分給一半,正要回去的時候,遠遠瞧見李逢生和另一位客人起了爭執。
眼看那客人的拳頭就要往李逢生臉上砸過去,連忙趕過去攔著。
“這是怎麽了?”
另一位客人語氣不好聽:“明明是我先來的,憑什麽他坐我這位置?”
“這個位置早就被我給租下來了。”李逢生抱著劍,靠在一邊,冷笑:“你要聽,就去挑個別的地方,要打架,我也歡迎你挑個好打架的地兒。”
這話裏的挑釁意味有些重了。
另一位客人氣得要去揪李逢生的襟,趙明詩連忙攔在中間,“不許他。”
“你又是誰?”那客人一看趙明詩更不爽了。
“我是這兒的老板,你要是願意好好聽書,我給你換個位置,但你若是要打人,我就隻能送你進府了。”趙明詩瞪著他。
對方見趙明詩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罵罵咧咧就坐到了一樓別座。
趙明詩這才鬆了口氣,看向另一邊垂眼瞧的李逢生。
“大哥哥。”
“你還記得我嗎?”
李逢生頓了下,“不認識,你哪位?”
眨了兩下眼,“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未來的妻子。”
李逢生皺眉,後退了兩步,“郡主,請自重。”
“你瞧,你這不是認識我嘛。”趙明詩喜滋滋地拉過管事的介紹李逢生,“這位日後來聽書,就不要收錢了。”
管事的好奇:“這位是……”
“我未來的丈夫。”趙明詩一笑,李逢生滿臉隻剩下錯愕,“郡主,你腦子沒事吧?”
“我腦子當然沒事了,我的腦子裏有你在,自然平安無事。”
趙明詩揪著李逢生的袖子,“你是我弟弟的侍衛長,換而言之,你是不是也得保護我呢?”
李逢生不解道:“可以是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守護好我的心門?”趙明詩笑得燦爛,腦袋順勢往他肩上靠,“往後餘生……”
“郡主,我先走了。”
旁邊的人溜之大吉,隻剩下空氣裏蔓延開的尷尬。
……
風和日麗一片景,趙明詩手裏的筆被人半道奪走。
“啪嗒——”
“你這是幹什麽?”
趙明詩起,被盤得齊整的婦人發髻上頭珠翠搖得叮當響,瞧著倚在一旁的李逢生。
“你在幹嘛?”
李逢生抬了下眉,瞄了幾眼桌案上頭寫得麻麻的紙張,依稀能瞧見一堆悉的名字。
“我在寫咱們之間的故事啊。”
趙明詩歪了下腦袋,湊了過去,手臂自覺環住李逢生結實的勁腰,忍不住嘿嘿一笑,“你好香啊夫君。”
李逢生了下的額頭,拾起桌案上的紙張,念了出來:“要知道,明詩郡主文能執筆編書,武能策馬揚鞭,尤其是相貌生得舉世無雙,豔人,子更是溫似水,世間難得的奇子。”
趙明詩聽得臉頰一紅,不好意思地捶了下他的口,“怎麽?不是我嗎?”
“當然是你了。”
李逢生挑了下,托著下瞧向,“你最近是不是稍微胖了點?”
“你嫌棄我?”
趙明詩鼓起兩頰,不滿地瞪著他。
不得不說,李逢生的確是生得好看,五幹淨利落,形頎長,給人一種牢牢的安全。
和李逢生親這一年來,就算是有小吵小鬧,一看到這張臉都沒那麽生氣了。
“我哪裏敢嫌棄郡主。”
李逢生勾了下的鼻頭,“等會兒咱們不是要去太子府嗎?由生的那小兔崽子都周歲了,我就想著你是不是也……”
趙明詩眨了兩下眼,看向了自己的小腹,了,下了判斷:“是贅。”
“那看來我得再努力了。”李逢生戲謔笑了聲,低頭在上啄了下。
兩個人乘馬車到城東太子府,正好和兩家人上麵。
“啪!”
桑雲昭騎在白虎上,一個沒坐穩,團子整個人撲在了煤堆裏。
“啊!爹爹!”
小姑娘生得珠圓玉潤,一雙狐貍眼雖然不及娘親豔人,卻已見姣好雛形,隻是子還是圓乎乎的,穿上大紅冬襖活像一個年畫娃娃。
趙明詩連忙將人扶起來,桑雲昭捂著屁,白白的臉蛋沾滿了煤灰。
“桑、雲、昭——”
桑渡遠和奚挽君從遠攜手走過來,穿著同樣鮮豔的紅裳,本來就生得好看的二人站在一塊就像是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老子警告你,今兒這裳你自己洗,老子不會給你洗一下。”
桑雲昭花貓般的小臉掛滿了討好的笑,作勢要去抱桑渡遠,“爹爹~”
“離老子遠一點。”
桑渡遠往太子府裏跑,小家夥在後頭追,因為子太胖乎了,跑兩步就累得氣籲籲,轉過要奚挽君抱抱。
“要你爹抱!”奚挽君隻當沒瞧見,朝另一個方向跑開。
桑渡遠氣笑了,“好好好,奚挽君你這麽整是吧?老子是給你們娘兒倆做奴才的,洗了你的裳,還得洗這小祖宗的尿布。”
桑雲昭的子完全是結合了爹娘的缺點,隻嘿嘿一笑,音乎乎的,踩在了自個爹爹的痛點:“那要義父洗!”
“去你大爺的!認賊作父!”桑渡遠氣得一腳踹在小家夥屁上,小家夥一個趔趄撲進了木桶裏。
趙亦寒聽到靜連忙衝出來,尖道:“我剛放進去的麵團子!怎麽多了個餡?!”
趙明詩笑彎了腰,李逢生側過眼瞧著。
天邊忽然下了洋洋灑灑的雪花,趙明詩驚了聲,轉頭看向他,“聽說和心的人看冬日裏的第一場雪,就會一輩子相。”
李逢生了下的臉,“我你和下雪沒關係,就算天不下雪,我也會一輩子你。”
“哎喲我去!趙福你給老娘站住。”
孫由將踉踉蹌蹌往外邊撲的兒子抓回來,看向二人,“大冬天的別在那兒說土味話了,屋裏做了火鍋,快來吃!”
“來啦——”
趙明詩和李逢生相視一笑,牽著手踏過了門檻。
-明詩逢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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