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過去,薊城乾坤已轉,楚人藏的宅子也突然就肩疊背起來。
來的雖不過是四五人,但聽他們在外頭低聲談話,可知薊城的楚人總有幾十人了。
有人說,“城一,我們的人就進來了。扮販夫走卒或尋常的百姓,教那些小孩兒唱謠,小孩兒好騙,一人一個撥浪鼓就收買了。”
有人說,“人雖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待薊城人心了,再一些,虎賁擺顧頭不顧尾,我等便藉著魏使的車駕掩護,定能送君侯和郡主出城。”
還有人說,“蘭臺不信鬼神,但赤狗卻是天象,天象焉能不信?蘭臺有專事觀星占卜的國師,見此異象必是第一時間就趕過去稟了。”
先前說話的人便笑,“蘭臺不信,老百姓卻要嚇死了,鐵爪掏心的棖棖難道不是真的?黑燈瞎火的,只看見是一的狗皮模樣,利爪一,心肝兒可就出來了,還能是假的不?”
“要說老百姓被棖棖抓死,旁人大抵要當作笑話來聽,但掏的可是鐵甲虎賁,虎賁是什麼人,是方的人,誰敢造假?誰能不信?老百姓嚇都嚇死了!”
小七在眾人的話聲中,聽到了謝玉的聲音,“老百姓到底不是最要的,先起去搗毀燕國在薊城的王師。”
他的話聲仍似清泉流石,但腹中的機謀卻人陡然生畏。
小七就挨在窗邊,每聽他們一句,心里便忐忑一次。
一次次地意識到,謝玉是楚國的君侯,是楚軍的主將,他是能與魏公子結盟,能與燕公子抗衡的人,一個合縱連橫的人,一個能虎口奪食的人,萬萬不能只把他看做與世無爭的劍客啊!
的心為出城懸著,為蘭臺懸著,也為薊城的王師懸著,那種左右撕扯的無力一次又一次地襲過來。
外頭的談話仍在繼續,有人忙道,“我們的人一早就趕去了燕人大營,必要把許氏失德棖棖掏心的事在薊城傳個遍!再沿著驛道傳往各大郡縣,傳去邊關,許氏必失盡民心。”
小七憮然神傷,但窗外眾人皆笑,“軍心一,燕國還怎麼打?”
是了,都盯著燕
國的王師。
羌人以婚嫁的名義進駐薊城大營,三月才險些反了,蘭臺好不容易才將北羌的兵馬收歸所有,七月楚人便要借天象來搗毀燕國的王師。
小七不知該怎麼辦,接著一首謠就傳遍了薊城的長街短巷。
就待在這座宅子里,隔著圍墻聽見附近的小孩搖著撥浪鼓跑著躥著,沿著街頭巷尾齊聲聲地唱著,“蘭臺失德,天降災禍!天狗吃人,棖棖掏心!”
聲氣的嗓音一遍遍地唱著,唱出來的一字一句,句句都能殺人于無形。
蘭臺失德,天降災禍。
天狗吃人,棖棖掏心。
想起來從前進九重臺,莊王曾諄諄告誡,“要得天下,就要得民心。”
莊王還說,“廣施恩德的事,以大公子的名義。殺人滅族的事,以寡人的名義。”
那白發老者曾用自己的軀與名聲為燕國大公子鋪路,而今燕國大公子就要名聲盡毀。
記得那白發老者曾給脯,那沉重的嘆息猶在耳畔,“嘉福,但愿你能永遠陪著他,不必他做個孤家寡人。”
也不知怎麼,眸中一酸,險些又要掉下淚來。
卻不知是為莊王,還是為蘭臺。
前來搜捕謝玉的明顯了,外頭的虎賁大多忙著平定象,不許百姓信口謠傳,不許孩再唱歌謠,但夜里仍舊有楚人假扮棖棖,于薊城大道掏取虎賁的心肝。
將將平下來的謠傳又一次在閭閻街巷肆,也又一次沿著道往通都大邑傳去。
是日深夜,外頭的楚人疾疾叩門,說有三人落虎賁手中,星夜被帶去了蘭臺審問。
此外,那幾個出城傳遞消息的也悉數被蘭臺的人截了下來,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公子許瞻的反擊疾如雷電,不及掩耳就把楚人的計劃打了個翻盤。
翌日一大早,又有人匆匆來稟,“君侯,蘭臺的車駕正往薊城大營去了。”
“后頭還押著我們的人,屬下暗中打探,蘭臺是要去大營點兵,順道斬殺楚國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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