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提出當場陳述請求，戰玄煉三修評議團靜默無聲，功勛修士團中立刻有人出聲反對，態度非常激烈。

“95比205，結果已經確認，多說無益！”

“方案否決，有什麼滾出去說！”

“年輕人，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世人皆知陸遠巧舌如簧擅長化敵為友，功勛修士擔心夜長夢多。但與此同時，旁聽席一片支持的聲音。

“讓蒼白火焰說話！”

“不要幕易！現場辯論！”

“打倒唐雍！”一位激的玄修跳上桌子振臂高呼，隨后被警衛按倒拖出去。

唐雍沒有關注周圍發生的鬧劇，他盯著陸遠的眼睛，良久之后開口相勸：

“陸遠，言語的力量終有盡頭，你說服不了任何人。”

陸遠微微一笑：

“我沒打算說服任何人。”

“我只想說服自己。”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唐雍錯愕，不明白陸遠什麼意思。

唐雍不懂，曾經的稅軍大統領柳上原可太懂了，這位老將軍第一次浮現慌的神。

當一名戰爭修士到了需要說服自己的時候，意味著他正在面臨此生最艱難的選擇。

“陸遠！”柳上原站起來，從開場到現在，他第一次和陸遠說話，“你不能！”

陸遠沒有理睬他，也沒有等待唐雍的同意，就這麼自顧自的離開席位，走到會場中間。

他的氣勢如此之強，他的眼中燃燒著蒼白的火焰，即便是唐雍，也被這氣勢震懾，不由自主的讓出發言席。

柳上原知道已經無法阻止陸遠，他立刻向會場后方打出手勢，一名警衛看到預定的信號，立刻轉離開會場。

“我的同道們。”

此時無論反對者還是支持者，都已經停下聒噪，想聽聽這位屢次創造奇跡的年輕人，這次又想說些什麼。

陸遠環顧整個會場，現場數萬的目中，有期待，有憤恨。

“在推本次改革的過程中，我曾被許多人問過這麼一個問題。”

“陸遠，你已經云端被人仰，你的榮耀已經無以復加，強行推改革你不但得不到任何好，還會背負一罵名。”

“你為什麼要這麼強這麼堅持呢？”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陸遠停了一下看向唐雍，老唐長嘆一聲。

他的確曾經這麼責問陸遠，許多人都問過陸遠相同的問題。陸遠如果能夠在功勛修士的條款上做出一定妥協，也不至于搞到今天這個地步。其實功勛修士們也很欣賞陸遠，如果沒有被利益，他們每個人都會是陸遠的良師益友。

陸遠繼續：

“面對這個問題，我會告訴質疑者，我這麼堅持，是為了神州的長遠發展。”

“目前神州的門閥化趨勢已經非常嚴重，利益群盤錯節并逐漸形穩固的同盟。如果不加改變，神州社會階層固化將抑制社會活力，我們會走上玄天的老路，在不遠的將來面臨玄法枯竭的窘境。”

“我告訴質疑者，我犧牲個人的名譽，賭上個人的命運前途，是為了神州和民族的整利益。”

說到這里，陸遠自嘲笑笑：

“我這麼說，是因為這樣比較符合人設，一個心系家國不顧個人榮辱的古典英雄。”

“但是，抱歉，騙了你們。我真的沒有那麼偉大。”

“我如此強推改革，我現在必須承認，完全是出于個人的，一位被忘者的憤怒。”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唐雍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柳上原驚愕到忘了要阻止陸遠，旁聽席位上一片混。

陸遠沒有在意自己引發的，誠如他一開始所說，他正在努力說服的是他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

“你們，無論敵友，都將我視為一個云端被仰的理想主義者。”陸遠繼續，“但你們不知道的是，在云端的下方，還有另一個我，一個被世界忘的人。”

“這個被世界忘的人。”陸遠指著自己，“在鋼鐵叢林中掙扎求生。”

“他必須拼盡全力，每天拼到筋疲力盡拼到滿是，才能獲得微不足道的一點收獲。”

“他必須小心謹慎，時刻注意周遭的風吹草，任何一點意外，一次疾病，一場車禍，一項政策的變，一個有心人的刁難，隨時都能讓他陷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卑微如螻蟻，他是統計中的一個數字，大數據分析時的一個采樣，龐大社會機上的一個零件，社會新聞時的一幀畫面。他有很多份，唯獨不會是一個有有的人。”

“他習慣沉默寡言，在冰冷暗的鋼鐵叢林中無聲無息的生，無聲無息的死。他是誰？他看到什麼？他見證過什麼？他著誰？他又恨誰？”

陸遠苦的搖搖頭：“沒人關心，或許連他自己都不再關心。他被世界所忘。”

“可是在同一個折疊的世界中，還有一群被仰者云端。”

“那個世界溫暖明，世界無不在的釋放著自己的善意。他們鮮亮麗，就非凡，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名有姓，連他們的狗都有自己的名字。”

“他們發出世界上所有的聲音，他們擁有著世界上所有的德，他們說‘善’，千千萬被忘者回應‘善’，他們說‘惡’，千千萬被忘者高呼‘殺’。他們左右一切控制一切占有一切，因為他們是世界的主宰。”

陸遠短暫停頓，全場陷靜默，修士們到，陸遠所說的，并不僅僅是修士階層，他的話中還有更為深邃的涵。

“朋友們。”陸遠繼續，“你們現在聽到的，不是一位心系天下的英雄心聲。”

“這是一位被忘者對世界的憤怒咆哮，是對命運的全力控訴。”

“他即使卑微如螻蟻，也不曾扭曲如蛆蟲！”

“他現在站在這里，并非為了什麼偉大的事業長遠的目標，而僅僅因為一個簡單的個人理由。”

“向他無比憎恨的那個世界宣戰。”

說到這里，陸遠閉上眼睛，他忽然想到的，竟然是蒼巖師尊的告誡。

【陸遠，你正站在命運和歷史的叉點上，一時的弱，將是永遠的錯過。】

陸遠睜眼，拔劍。

“戰爭修士！”

“在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