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王心中,你始終是個孩子,孩子貪玩,但玩累了,不論何時,你都可以回家,王庭的大門始終向你敞開。我知你厭煩我,在此后,我不會再來尋你,只等你玩累歸家的那日,父王請你飲酒。”
納珠始終雙手垂下立在魏濛馬前,目真摯,言辭懇切。
魏濛結滾,從始至終沒再多言一個字。待他說完,對視片刻,忽的調轉馬頭大喝一聲“駕”,便頭也不回走遠。
裴原跟上,他看著夜中魏濛被風吹得鼓起的袍,大約能到魏濛此時心的震撼。
裴原想,納珠果然不愧于他長達四十年的執政生涯,字字珠璣,人肺腑。他并不強,地威利,并展開他作為父親的懷抱,以一種寬宏縱容的口吻,請他的孩子回家。
這是最讓人難以拒絕的。
一路無話,小半個時辰后,行至王府門前。
魏濛抬頭看著黑牌匾上的四個鎏金大字,頓了會,偏頭問裴原:“沒什麼想說的嗎?”
“沒什麼。”裴原話出口,覺得不對,又道,“其實也有一句。”
魏濛問:“什麼?”
“我也可以請你喝酒。”裴原笑道,“我媳婦也會做飯,而且肯定比他的廚子更合你的口味。”
多說無益,他沒有必要此刻在魏濛面前表示誠意,也不需要。他和魏濛共這麼多年,彼此了解,比父母兄弟更甚,裴原知道,魏濛不會被三言兩語所蒙蔽,他會做出他心中認定的對的選擇。
魏濛果真笑了:“你手中有幾兩幾文,敢放這樣的豪言。請我喝酒,你倒是有錢嗎?”
裴原正道:“書房靠東的架子上,下數第二層,右側花瓶里,有我的私房。”
魏濛下馬,將韁繩到前來迎接的門衛手中,不可思議地瞥他一眼:“那你可得好好藏著,若被收走了,要挨一頓好罵。”
裴原也下馬,淡笑道:“不勞費心。”
走進門后,又行片刻,即將分別時,魏濛住腳,側臉道:“那是個老狐貍。他當年就是這樣欺蒙我母親的,那些話,信個三分已經是多說。他下面或許還有作,看著些。”
……
接下來小半個月,縣的日子過得算是平靜。
只是石羊關那邊傳來戰報,說有匈奴大軍集結,數十萬眾,想要沖關。石羊關是塞北最靠西方的一關隘,兩側山峰如同羊角,故名石羊關,關后是三個郡鎮,人口七十余萬,均靠這座關隘守護。若石羊關失守,塞北西側便就破了個口子,不僅百姓要到戰火襲擾,整個塞北都會陷危險之中。
得到戰報后,邱明山立刻率領十萬兵馬前往增援,皋山鎮剩驍騎將軍佐放帶八萬人留守。最西方的代縣也派遣了五萬兵馬,守將宿維帶領七萬人留守。
這樣的戰役過去十年里也發生過一次,以匈奴大敗為結局。
邱明山是個極有謀略的將領,經驗老道。裴原對他有信心,此戰必不會敗。
石羊關的戰役打響,縣只是防守加強了些,其余生活并未到影響。
魏濛與敏敏相甚好,漸漸契合起來,他雖還不能確認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但好像也不怎麼在意了。敏敏容貌姣好,也算是賢淑,每日為魏濛洗做飯,魏濛頭一回到這樣滋味,每日樂淘淘的。他慢慢放下對敏敏的戒備,也不再限制的出行,每過幾日,會允許出門走走,多派幾個人跟隨就是了。
寶寧的肚子已經三個多月,有了很輕微的鼓起,像是吃飽了飯食那樣,穿上了厚厚的襖子后幾乎看不出來。
敏敏也懷著孕,最開始時魏濛不讓出門,便常常來尋寶寧說話。只是每次一來,門口的那條獒犬就沖著,得口沫四濺,敏敏害怕,就不怎麼來了。
裴原回來的時候,寶寧正坐在碳爐的旁邊和劉嬤嬤一起拆棉被。棉被睡久了,里頭的棉花就了,要拆出來去找專門的工匠彈開,舊棉花重彈后就像新棉一樣,極為松舒適。
裴原手里拿著個梨,晃晃悠悠走進來,遞到寶寧邊:“吃一口?”
寶寧看了眼,嫌棄偏過頭:“你都咬過了,我不要。”
裴原嘖了聲:“矯。”
劉嬤嬤輕聲笑了下,很有眼地站起,找了個借口道:“婢子去看看骨湯熬好了沒有。”裴原點頭,出去了,將侍奉的其他幾個婢也都帶下去。
關門聲響起,裴原幾口將剩下的梨吃完,丟掉梨核,笑著一把將寶寧抱進懷里,用去蹭的臉:“嫌我臟,我吃過的東西你不吃?孩子都要生出來了,現在才嫌棄,也太晚了點。”
寶寧尖著拍開他:“你上的水都蹭我臉上了,黏糊糊,真討厭!”
裴原又湊過去:“給你干凈行不行啊。”
“不行,離我遠些!”寶寧推不過他,反被掐了,笑得癱在裴原懷里,“你怎麼這麼煩人……”
裴原哼笑著將撈進懷里,寶寧面對面坐在他上,雙手抵著他肩膀。裴原長脖子去親的。
他上是的,親一口就會“啵”的響一聲,這聲音有趣,裴原又親幾下,寶寧笑得眼睛彎起來,問:“我甜不甜呀?”
“甜死了。”裴原抱著晃悠悠道,“天上哪兒掉下來的這麼甜的一塊小甜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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