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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美人謀》 放開我妻

的最后一余暉正灑滿大明宮。

他們面朝晚霞站立,上用金銀線繡的吉祥紋飾熠熠閃,可那輝一瞬即逝。

西沉,四周暗下來,宮燈驟亮,給地面留下淺淺的暗影。

長公主李嫻雅眼角潤微微低頭,在太后的示意下走到皇帝面前,拎跪地,叩首道“臣妹有罪。十多年來怨恨蓄積,心腸敗壞,以至釀滔天大禍。臣妹自請削去長公主爵位,貶斥為民,道觀修行、贖罪度己。”

這也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太后從興慶宮的私庫中拿出銀兩,替長公主賠償了此次大火的損失。

和的宮燈旁,皇帝不像以前那樣不怒自威、令人畏懼。

他詢問道“嫻雅,朕且問你,你殺皇后,只是為了復仇嗎?”

李嫻雅垂頭不語。

“朕還記得,”皇帝緩緩道,“當初你在中書擬旨,先帝對你贊賞有加。只是后來朕不曾重用你,不把權力分給你。你怨皇后,也怨朕吧?”

“臣妹不敢。”李嫻雅眼含熱淚道,“臣妹只是怨自己是兒家罷了。”

兒家,的丈夫是駙馬,他們夫妻都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想像前朝公主那般施展抱負,可皇帝多疑又冷,絕不容染指朝事。

皇帝沒有攙扶李嫻雅,也沒有說什麼寬恕的話。

他的語氣依舊冰冷威嚴。

“朕同意母后的安排。朕還想告訴你,雖然嚴從錚如今是駙馬,但朕仍打算重用他。”

李嫻雅驚愕地看著皇帝,難以相信皇帝竟然做出了改變。

“朕有時候想想,”皇帝嘆息道,“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皇家和睦,便是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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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看向李策,道“怎麼罰你?”

李策道“聽憑父皇懲。”

可太后擺了擺手。

“先有李瓏李璋,后有李琛或者李璨,皇子中,哪個沒有自己的消息門路呢?可其他人都是為了爭權奪利,楚王卻只是為了自保,為了救助兄長。哀家以為,小懲即可,莫要傷了父子親。”

皇帝對李策冷哼一聲,看起來竟比對待其他人還要嚴苛些。

“回去治病吧。”他道,“削去你一年的俸祿。”

李策跪地認罰,眼中流。這一刻,突然想同皇帝坦白九嵕山的事,說起他起家銀子的來

但皇帝沒有問。

> 他攙著太后的手臂,同一起走回宮殿。

李璟沒有跟過去。

自從皇后被侍拖走,他便站在臺階下,一

線照不進他的心,盯著宮燈的眼睛黯淡無高大卻四肢僵

沒有風,李璟覺自己正站在不知何的曠野里,獨自一人被黑暗吞沒。他的空空,不知魂魄到哪里去了。

他聽到有人喚自己。

“五哥……五哥。”

那聲音悉到讓他緩緩驚醒,抬了抬眼。

面前站著一對璧人,慈悲、溫和、堅定、鋒利,人中龍

“五哥,”李策道,“你嗎?我們去吃酒好不好。”

“吃什麼酒?”葉打斷他的話,“你泡在浴桶里,看我和五哥吃,還差不多。”

李策乖巧地點頭,便拉起李璟。

“走,我請你和吃酒。”

他們在楚王府擺下宴席,刻意不提皇后的事。可李璟只喝了一杯酒,便淚如雨下,趴在桌案上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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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嗚咽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不夠好嗎?母后……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對不對?”

平日里能言善辯,此時也只能輕拍他的后背,慢慢安

“五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父親,好母親。但是你如今是父親了啊,你可以做好父親,錦兒做好母親,你的孩子們就可以很幸福,再也不用遭這些磨難。”

李璟的哭聲停止,抬頭抹著淚,看看旁邊泡在浴桶里的李策,又忽地笑了。

說得對,我是絕不會讓緩緩去守陵的。”他對自己做出承諾,“我也不再納妾,不讓錦兒難過了。如果迫不得已——”他拿出魄力道,“我也可以做母親!”

李策眼中的張淡去,道“好,這麼想就對了。”

可門外此時響起奚落聲。

“五哥,你做母親?有才是娘,你沒有啊。”

一個影搖搖晃晃地進來,令殿眾人吃了一驚。

六皇子李璨來了。

他原本俊的臉上長滿胡茬,過散在臉頰和前的頭發,約還能看到拔的鼻梁、紅潤的,和飲酒時聳結。

他的服雖然很干凈,卻不是以前淡雅明亮的

那是介于黛紫和深栗的著濃濃的臟污。

林鏡急急地跟過來,向葉請罪。

“是卑職失責,沒能攔住六殿下。”

“無妨,”葉取了個團放在地上,邀請李璨道,“一起飲吧。”

李璨便坐下去,挨著葉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敬李璟,敬葉,再扶住李策泡澡的木桶,往桶里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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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的臉有些黑,忍著沒有發作。

“喝,喝酒。”

他催促著,自己先仰頭一杯飲下。

“我在楚王府住了些日子了,”李璨道,“這里真不錯。飯菜好吃,屋子暖和……酒,酒也好。”

淡淡笑笑,道“六殿下如果喜歡,可以多住些日子。”

這句話惹到了李璨。

他向后仰頭,用那只沒有手的手臂胡指著李璟,歪頭責問葉“你為什麼喊他五哥,喊我六殿下?”

尚未解釋,李璟便不了了。

“你鬧夠了沒?”他揮開李璨的手,厲聲道,“你跟我能一樣嗎?我一直對他們好。你呢?你跟老二狼狽為,欺負他們!”

“都是我的錯!”李璨把酒杯丟掉,道,“你殺了我好了!”

見他們吵起來,李策想要從浴桶里出來,奈何時辰不到,葉瞪了他一眼,把他瞪回去。

李璟沒有手,他今日也煩得厲害,此時找到了個出氣筒。

“老六你這是犯渾!”他厲聲道,“父皇都知道你雖然做過錯事,但關鍵時刻收手,又失了右手,便饒過了你,連俸祿都沒有削減。你卻在這里自暴自棄,把自己喝得爛泥一般。你到底是自責老二的事,還是不敢面對那些腌臜過去?不敢面對你和胡嫣兒的事?”

雖然李璋那日只說了半句話,但關于李璨和胡嫣兒往事的傳言,早就甚囂塵上。

夜晚的大殿像劈進一道驚雷。

李璨修長的

子歪了歪,又努力站直,轉過,便要離開。

“不同你們說了,”他的聲音死氣沉沉,手臂在轉時打到木桶,卻仿佛覺不到疼痛,木然道,“不說了。”

他的臉上遍布恥和絕,似乎恨不能投河自盡。

攔住了他。

“六……六哥,”和道,“先前林鏡有沒有告訴你,我有話對你說?”

李璨繞開葉,道“說不說的,重要嗎?”

其實很重要。

其實他一直在等回來,等對自己說一句什麼話。

他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麼,但不知為何,他的想死,他的心,卻在等一救命稻草。

“六哥,”葉道,“那些事,我也聽人說了些,也查到了些。然后我覺得……”

李璨全神貫注聽著的話,臉也轉過來,眼睛直勾勾盯著葉

“我覺得,”葉堅定道,“胡嫣兒該死!該死!你殺了,是報應不爽,是為民除害,是天道昭彰!你不殺,等我長大了遇到,也會殺了!八歲的你沒有錯,如果人生能回到那個時候,如果我們也能出現,我們會幫你殺了。總之,罪大惡極,咎由自取,該死!碎尸萬段,不足以彌補的過錯!”

李璨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卻覺自己心里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那是他一天天,努力壘砌的,拒絕任何人進的心防。

那道雷在他心里炸開,卻沒有把他燒焦燒死,而是燒掉了一地枯草、半生煙塵,給他留了個清凈的世界。

也曾有別人安過他。

他們最多會說,這不是你的錯。

他們最多會說,你那時年紀小。

可他們從來沒有人說,胡嫣兒該死。

該死,八歲的自己,手刃的是給他灌藥、猥他的惡魔,求的是一條能活下去的路罷了。

“葉……”

李璨淚流滿面,覺得自己渾了下來。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葉的肩,哭起來。

“五哥!五哥!”李策在浴桶里急急地喊,“快!”

五哥你眼瞎了嗎?

沒看到你弟妹被人抱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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