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還捂著臉哀嚎,他笑著捧住使勁往下藏的腦袋,拿開了的手,“害什麽臊啊?爺又不怪你輕薄了我。”
清辭真想哭了,“你還說!”
“好好,不說……那,”他頓了頓,額抵著的額頭,一雙眼裏全是桃花春水般悠悠笑意,“那我也讓你輕薄一下,扯平了,你就別生氣了?”
“啊?”
清辭真被他這副無賴樣子驚呆了,眼睜睜看他湊近了,忽然他手臂勾過的腰肢,在上覆了下去。
他開始吻得很慢,既生又溫。生是因為是“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溫是因為怕嚇壞了。他卻因為與舌的廝磨而念奔流。什麽東西囂著無安放,兀自膨脹,沒個去。所有旁人的教導都失了章法,隻隨心念所。輕齧重、淺舐深磨,自繾綣逶迤裏出失控的激烈來。
毫無準備,即便有準備也是無用的。陌生的還來不及味,更激劇的覺洶湧而來。熱意翻滾,整顆心都因他的親吻而細細地戰栗,綿無力,隻能抓著他的襟。外的冷和裏的熱這時候詭譎地融在一起,原來以為相擁已經人迷醉,此時方知舌的纏綿有更多滌心魂的歡喜。
長長的一個吻下來,他略鬆開了,去看的臉。還沉浸在愉的餘韻裏,微微息。緋紅的臉,水盈盈的眸子半合著,無措地著他。仿佛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麽,又仿佛還未饜足等待投喂的小。韓昭微微一笑,決定要喂飽他的小寵,便又吻了下去……
“沉枕席間,纏綿不覺久。”款款深難紓,但畢竟是寒冬臘月,也不能在漫野地裏徘徊太久,過了子時兩人就回了客棧。
店家早歇下了,隻有平寧幹等在大堂裏,手支著腦袋一頓一頓地打瞌睡。忽然聽見了馬蹄聲,人一下就醒了,忙站起來拆了片門板,探頭一看,果然是兩人回來了。
他眼,見韓昭滿麵春風,猜到今天晚上大約有了好事了,也笑嗬嗬地迎上去。“爺,姑娘,你們回啦?外頭怪冷的吧?”
清辭先心虛得紅了臉,囫圇地應了句,“還好。”
“嗯呢,有我們爺在,應該也不會冷。”平寧樂嗬嗬道。他的意思是,如果冷,韓昭定然會把服讓給穿的。但在清辭聽來,意味就完全不同了。想起晚上的事,臉上更燒了。
平寧渾然不覺,舉著燈引著他們上樓。樓梯有些年份了,也窄。韓昭怕跌跤,一直牽著的手。他在前頭,落後他一節樓梯。燈搖曳,他的影子罩在上,也是暖的。於搖擺不定的裏,看到扶手上雕刻的凰,雖然紋飾糙,卻也有展翅飛的姿態。
將送到了客房前,韓昭低聲道:“去吧。回去好好歇著,不著急,明天睡醒了再去寺裏。”
有人在,話就不好說了。清辭點點頭。韓昭不舍地鬆開手,放進房。
房門快要合上時,平寧手攏著,著聲音道:“姑娘,晚上要記得想我們爺!”
清辭倏然紅了臉,輕輕關上了門。韓昭負手站在門外,噙著笑,頭一回沒嫌棄平寧多。
風吹在新糊的窗紙上,風吹過院裏那棵還有葉的丁香樹,窸窣作響,像下了雪。就是枕著這些天籟之音了夢鄉的。本以為會輾轉難眠,卻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清辭睜開眼睛的時候,室昏糊,外頭天也不是亮,一時有些不辨晨昏。擁被起,房不算冷,一垂目見床前擺好幾個炭盆,還有栗子香從那裏頭傳出來。旁邊鋪子上的銀鈴不在了。
睡眼惺忪中門被人輕輕推開了,銀鈴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抬眼一見坐在床上,欣然一笑,“姐姐,你醒了啊?今兒天可冷了,得多穿點兒。”
清辭緩緩穿起床,銀鈴打了熱水,伺候洗漱。“要不是世子爺平寧大哥送了幾個炭盆,早上真是要凍傻呢!”
清辭看了看炭盆,“是平寧送來的?”睡得這樣沉,竟然都沒醒過來。
恍惚間想起往事,那時候怕大哥哥夜裏冷,就把自己的炭盆給了大哥哥。現在,也有這樣心疼的人了。
“對呀!”銀鈴拿火鉗子撥了撥炭,把烤的栗子夾出來,“我還擔心姐姐睡得太久誤了送經,本想姐姐起床。平寧大哥就給了我一包生栗子,說丟在炭盆裏,等栗子了,姐姐聞著味道就會起了。你看,栗子烤得正正好,姐姐等下正好吃呢。”
韓昭的房間就在相隔一間,下樓時見他房門還閉著,也不好意思去拍門,自行先下去了。隻是每下一節樓梯,都覺得渾上下無不酸疼。不過就坐一會兒馬就這樣,那行軍打仗時豈不是更辛苦?難為他那樣矜貴的人能這份罪。
清辭輕提角下得樓來,到了大堂裏,才發現已經到了午初了。沒太,天是一層濃重的灰白,顯得昏沉沉的。客堂裏此時有三五過路的香客打尖兒。清辭的鄰桌是個富態的老婦人,邊坐著個五六歲的清秀小姑娘。兩人都穿著不起眼的半新的棉,但老太太腳邊上那滿滿一提籃的線香燭油卻格外顯眼。
店家添熱茶的時候笑著道:“老夫人這是去還願吧?”
那老太太連皺紋裏都著笑意,“是哪!慈恩寺裏的菩薩靈哪。我們李家人丁單薄,我那媳婦自了門,生完這個丫頭,幾年肚子都不見靜。老太婆我一步一叩求到了寺裏,結果怎麽的?我那媳婦轉年就生了對雙胞胎男孩子!日子過得再,也不能虧了香火錢。要不怎麽都說‘三寶門中福好修,一文施舍萬文收。’”老太太說完,轉頭憐地問旁邊的孩兒,“小丫,吃飽了沒有?沒飽就多吃點兒,回頭爬山可累了。”
小姑娘點點頭,牽住老婦人的手,“婆婆,我吃飽了,咱們去廟裏吧!娘和小弟弟們還等著咱們嘞。”
老太太付了茶飯錢,想了想,又店家包了兩個包子,這才同孩出了門。
清辭一直不錯眼地看著那祖孫倆,心生羨慕。祖母慈,雖是貧寒之家,也是幸事。老人家得償所願,或許不是因為菩薩顯靈,是人善心慈的福報。
正胡思想間,韓昭同平寧下了樓。清辭聽見靜,抬頭看去,四目相對,都不自地笑了——有了共同的孩子般的那種笑。
幾人不不慢地用完了飯後,韓昭騎馬帶著清辭去了慈恩寺。慈恩寺建在居雲山半山腰。山不是高山,從中天門上去,一共七層,每層一百零八級階梯。從下上去,也很有些巍峨之勢。
清辭站在中天門,駐足仰,“我剛才聽見位老太太說,一步一叩到廟裏,所求莫不應許。你說,我也一步一叩上山好不好?”
韓昭看著那些階梯,莫說正常走上去就夠累的,更遑論跪上去?
“人家求什麽的?”
“求多子多福。”
“那不就是了。人家求子,你求什麽?”
“我替太後娘娘給大周祈福呀。叩跪上去,更顯虔誠啊。”
韓昭哼笑了一聲,眼山間恢弘寶剎,很不以為意,“難道隻拜菩薩就能拜來我大周強盛嗎?前朝舊國,哪個居高位者不拜神求佛,還不一樣改朝換代?求佛若真有用,他們就不會亡國了。”
清辭慌得去捂他的,“佛門聖地,不可妄言!”
韓昭握住的手,“這算什麽妄言?沒人敢說的、沒人願聽的實話罷了。”
這說法聽來覺得新鮮,“那你說說,怎樣才能國祚永昌?”
“國祚永昌?”韓昭搖搖頭,“天下百姓,所求不過幾畝薄田,一日三餐,安居樂業。百姓求好,百求聖主,眾生求觀音——我們不過是把所有的希都寄托在別人上罷了。清是民福,君聖是國福。但君心無民,又怎麽民?若君不民,也必不民,甚至欺民。如此層層盤剝,民不聊生,談什麽國祚永昌?”
“亞聖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幹水溢,則變置社稷。’我深以為然。”
清辭頭一回與人談論這樣的話題,最後這段話的意思懂的,亞聖說百姓是最重要的,土穀之神次之,君主是最輕的。所以,一個人能得到百姓的擁戴就能做天子,得到天子的賞識就能為諸侯,而為諸侯所欣賞便能為大夫。諸侯危害了國家,那就改立。祭祀的牲畜既已壯,祭品又已清潔,祭祀也按時進行了,但還是遭了旱災水災,那就該改立土穀之神。
從前讀這些,並沒有深想。可聽他這樣說,心中也似有所,目就沒從他臉上挪開。明白他的誌之所在。
“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他今日換了件黑出鋒的袍子,裏頭還是大紅侍的服。有人穿龍袍不像太子,也有人穿著太監的服也難掩滿清華矜貴。可見是人穿服,不是服穿人。
清辭回過神,揚眉一笑,“沒有,就是覺得世子爺穿這服還怪好看的。”
和著這太監服配他是不是?韓昭要被氣死了。清辭怕他惱,立刻警覺地退開兩步,調皮地又笑補了一句,“不穿也好看。”
不穿?說得好像見過他不穿服似的……
清辭沒再同他糾纏不清,施施然走到臺階前,肅然一拜,然後上了一級臺階,又是一拜。
韓昭雖然對這份“虔誠”不屑一顧,但也並不加以阻撓,隻替攜著書匣,在一邊默默地陪著。
天雖寒,這一步一叩首,額上很快也出了汗。韓昭心疼,在叩起之時,蹲下去給汗,“你這心眼忒實誠了。”
清辭輕笑,“心有所求,不實誠菩薩不會顯靈呀。”
時間緩緩地流逝,低沉而蒼茫的天空偶有一隻孤單的飛鳥掠過。隻有那纖細的影一階一階地在這冷的石階上緩慢步進,如之行在圭表的刻度之上。天地無聲,萬形同虛設。
清辭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走過多級階梯了,隻是這一次直起忽然到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睫上。眨了眨眼,意識到了什麽。把手出去,有一片極小的雪花落在掌心裏,接著是兩片、三片……越來越多的雪花落了下來。
清辭激地,“韓昭,你看下雪了!”
韓昭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下雪。清辭越發有了力氣,一點也不覺得累。
雪竟然越下越大了。兩個人在雪中,不一會兒,頭上、肩上全是雪。韓昭下大氅,沒披在上,因為裳也重。他將大氅支起在上方,替擋著風雪。
清辭抬頭,兩人相視而笑,彼此心意,無需言語。
終於到了最後一節臺階上,磕下了最後一個頭。韓昭扶著起來,撣去上的雪,“累不累?”
“有點。”很累,可心裏卻歡喜,“慈恩寺的菩薩真的靈驗呢!”
韓昭笑了笑,見頭發有些了,茸茸的像隻小狗。他抬手替理了理發髻,“頭發都散了,你這樣見如來要失禮的。”
“真的?”清辭也去理發髻,怕儀容不端衝撞了佛祖。
韓昭卻不知道從哪裏拿了支簪子,把鬆散的頭發用簪子固定好。見要去,韓昭抓住了的手,“別。壞了怎麽見如來?若心不誠,佛祖就不保佑你了。”
謝天謝地,這簪子總算歸原主了。
“我沒給自己求什麽。”清辭道。
“我求,行不行?”
“世子要求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