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檸騙了陸廷言。的機票不是上午十點的，而是上午八點。

反正不想當著他的麵和他離愁別緒，也不需要他送自己去機場。

謝檸五點多從盛世錦都出來，沒有立刻去機場，而是開車來了墓園。

這一次出差的時間會久一些，元旦也回不來了，總得再來看看陸斯泊。

隻是讓意外的是，陸斯泊墓前，竟然有人。

他似乎在這裏坐了很久，黑發上有著輕微的氣，挽到手肘的襯衫下出一截冷白的小臂，上邊青的管分外明顯，經脈凸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

秋日的華城晝夜溫差比較大，晚上溫度很低，謝檸穿了件薄呢大尚且覺得清晨涼寒，更何況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

他腳邊落了一地的煙頭，每一個都在訴說寥落和冷寂。

太尚未升起，隻有稀薄的日自天邊厚重的雲層鑽出來，亮得可憐。

謝檸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上去陪一陪這個枯坐了一夜的人，還是不要打擾他獨的時間。

尚在思考時，他說了話：“過來吧。”

一夜未開口，再加上了整整一盒煙，他的聲音啞得不樣子，卻添了別樣的砂和磁。

謝檸想了想，抬步走了過去。

他一直沒抬頭，雕塑一樣坐在這裏，竟然都能分辨出是來了。

謝檸在陸斯泊的墓前蹲下，凝視著他的照片。

“大哥很好是不是？”陸廷言的聲音依然沙啞。

“是。”謝檸點頭，“他是非常好的人。”

“我也覺得。”他低低的聲音回響在他耳畔，“我從小就很羨慕大哥，他就是那種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尤其是我媽，特別重視大哥，就連大哥的服都是每天親自搭配好放在帽間的。我媽對大哥寄予深切厚，從小就細心培養他。而大哥聰明，學東西也特別快，讓我媽特別滿意。”

“你也聰明，你學東西也快。”謝檸下意識寬他。

陸廷言翹了翹角：“我沒用。不管我表現得怎麽好，我媽眼裏還是隻有大哥。我記得我小時候，我媽有一次給我大哥報了個程序興趣班，大哥學得慢了點，我媽就特別著急，還和大哥發了脾氣。但是我就不一樣了，我連考試了白卷都不會多問一句。”

“我能到我媽對大哥的期，卻不到對我的。的所有希和寄托都在大哥上，我對來說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我以前還想過，為什麽還要生下我，反正也不需要我。後來我想，我可能是個備選項，是來應對意外況的。比如現在，大哥不在了，不得不將我這個備選項送到正式的位置上。”

“剛接手陸氏集團的時候，是難的。我媽將大哥視為陸氏集團的繼承人，裏邊的一切模式都是按照大哥的習慣來的，和我並不適配。我頂著力整改了整個公司，遇到了特別多的阻力。我媽終於罵了我，說我胡鬧，直白地說要是沒辦法也不會將我拎到這個位置上。”

“沒關注過我，也不知道我的績。是後來一次開會的時候，聽人說了才發現，我的大學竟然是在華大讀的。”說到這裏，陸廷言低聲笑了笑，有諷刺也有自嘲，“連我在哪裏上的大學都毫沒有關注過，更別說別的了。”

“接手公司後，不得不收斂以前的張狂格，努力讓自己變得沉穩，否則沒法服眾。在那群高管中，我年齡本來就是最小的，要是再輕浮無度，本鎮不住下邊的人。我那時候信任一名董事，卻被他擺了一道，公司出現了信用危機，在二級市場上差點停牌，權差一點就分散到了別人的口袋裏，陸氏集團也差點改了姓。”

謝檸知道那一次的危機。那個時候正在斯坦福讀研，卻一直關注著陸廷言的態。那次陸氏集團的危機實在太大，金融們爭相報道，所有人都在等著看陸氏集團的笑話，等著看這家大集團會不會就此銷聲匿跡。

不過好在，陸氏集團平安度過了那次的危機。當時宋紫雁慨，陸廷言真的好厲害。同意此話的時候也在想，他付出了多的心才能最終力挽狂瀾。

“那次的危機讓我長了教訓，我終於意識到社會不是校園，社會要複雜得多，尤其是在金錢和利益麵前，人心都蒙了紗，你不知道別人的皮囊下是怎樣一顆心。最該相信的，還是自己。”

他也變得多疑，變得明麵一套背地裏一套，戴著偽善的麵和金融市場上那些同樣虛偽的人切磋過招，變得道貌岸然，變得虛假意。

所以沈子安罵他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反駁過。沈子安表示看不上他這種人的時候他也深表讚同，他也看不上這樣的自己。

但是沒辦法。他手中有那麽大一個公司，這是父母的心，是上上下下幾十萬員工賴以生存的保障。他不得不為這個利益共同拚盡全力，哪怕他要為此變得麵目全非，甚至再也沒有時間撿起自己曾經的興趣好。

甚至這世上唯一一個切實喜歡他的人也要為此而收回對他的喜歡。

沒有辦法，人生總是這樣，有得有失。即便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卻是自己看重的，也不得不承認這荒唐的平衡。

這是謝檸第一次，切實聽到陸廷言對提起他的家庭、他的力。

現在的他在麵前，赤誠無比。

他剖開了表象，將他的心路曆程展現在麵前。

外人眼中驕傲的天之驕子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麵。

謝檸看著陸斯泊的墓碑，卻能到陸廷言的眼神現在落在自己上。

“怎麽突然想說這些了？”問。

他默了一瞬，再次選擇了誠實：“希你能施舍一些緒給我。”

哪怕是可憐和同的緒，也是針對他這個人本。

謝檸眼睫一，不由得轉頭看向他。

他冷白的麵容在清晨的薄霧中更顯得冷冽淩寒，英的容像是用一塊上好的玉石琢磨而，卻又帶著致的脆弱，仿佛輕輕一，就會碎裂。

盯著他看了半晌，謝檸轉過去，擁抱了他僵的。

朝破雲而出，天大亮。

陸廷言枯寂的膛仿佛也因為這個擁抱而充盈了起來。

果然，永遠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麽。

將近十年的追隨和觀察，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