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風有些冷，從脖頸鑽進去，激得人起了一皮疙瘩。

他薄微，想說話卻被搶了先：“今天陸總提到的三線城市關於生科技的競爭象，我們下午開會的時候詳細討論過，並且搭建了一個數據模型進行風險評估，您看看我們這個數值可取與否，是不是太樂觀了？”

說著，打開一個文檔，將屏幕遞到了陸廷言跟前。

陸廷言想，還真打算和他聊工作了。

不過他還是將手機接了過來，認認真真看著這份數據模型。

他看得很快，指著其中一個地方道：“這裏的數值偏高了，因為這個數值就是基於我會上提出的那個不準確調研度得出的。如果按照這個數值看的話，這支廣告的投放反饋很可能會達不到你們的預期。”

謝檸湊得近了一些，仔細看了一下他手指的地方。

秋風將的發梢揚到了陸廷言的脖頸，拂得麻麻的。

烏黑的腦袋頂就在他眼下，發上的玫瑰牛味道浸潤著他的嗅覺，讓這冷淡的秋風都甜了起來。

“還真是。不過浮值應該不會很大，我會通知市場部主管，讓他們再去走訪調研。”說著，仰頭看了一眼陸廷言，“陸總，還有別的問題嗎？”

本來就離得近，這麽驀然一回頭，一張豔的笑臉豁然出現在他眼前，讓他的心跳紊了兩拍。

陸廷言忽然就想起了他們的初見。

那是高二時候的一場理競賽，參賽學校設施老舊，沒有空調，四個電扇還壞了兩個，夏日的教室像是個蒸籠，讓人汗流浹背。

陸廷言熱得煩躁無比，答完試卷，連都懶得，一直趴在桌子上，直到競賽結束。

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抹了把汗起。瞧見教室裏竟然還有一個人沒走，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形端正筆直，馬尾下的那截脖頸纖細修長。

陸廷言走過去，敲了敲的桌子：“同學，有紙巾沒，個汗。”

聞言抬起頭來，出一張姣致的麵龐，那雙眼睛清明純湛，像是兩顆不含任何雜質的通琉璃。

夏日驕過白楊的隙灑進來，在桌上落下了點點斑。在這盛夏景中，窗邊坐著的白皙清、純真好，像是這燥熱的夏日一抹帶了清香的微風。

陸廷言發現這抹清香不是他的想象，而是切實存在的——來源於遞過來的一方幹淨的白手帕。

陸廷言當時就震驚了，他沒想到這個時代，除了配西裝要用手帕來裝飾之外，竟然還有人擁有手帕這種遠古東西。

見他沒接，又將手帕往前遞了遞。

陸廷言接過那方帶著皂香的手帕，了臉上的汗。

“我洗幹淨後還給你，你是哪個班……”陸廷言一頓，然後古怪地看著，“高一的？”

一中的校服以袖口的來區分年級。高三是紫，高二是藍，高一是綠。

這是高二的理競賽，一個高一的竟然可以來參加？

點了點頭，開口說：“我是高一六班的。”

陸廷言：“……”

聲音好他媽好聽，清爽細，像是清風過耳畔，顯得這教室好像都沒那麽悶了。

陸廷言回去後著人打聽，才知道那是高一新來的轉學生，學霸一枚，理測驗一直都是滿分，已經自學了高二的容，所以遂自薦參加這次高二的理競賽，想試試水平。

那次競賽拿了個三等獎。

陸廷言不洗幹淨了的那塊手帕，還準備了一塊新的，將兩塊手帕裝進了一個袋子裏，還給的時候說：“學妹很厲害。”

笑得很靦腆：“高二的時候我會再參加一次，希到時候可以和學長一樣拿一等獎。”

第二年，陸廷言特意去關注了那次理競賽。真的拿了一等獎，而且分數比他拿獎的那次還高了兩分。

陸廷言遇到過許多人。濃豔的、嫵的、清純的、可的……很多他都沒有什麽印象了，但是他一直記得那個炎炎夏日，蒸籠一樣的教室，坐在窗邊的朝他遞出一方樸實潔淨的手帕。整個人宛如那方手帕，幹淨得不染纖塵，像是這浮華世界中的一抔白沙。

初見時，驀然抬首，純淨姣的麵龐讓他驚豔。一如現在，在他麵前豁然轉頭，他的心跳依然會紊，就像高二那個夏天聒噪的蟬鳴。

接下來的一周，謝檸相當忙碌，經常午夜才會回盛世錦都。

和陸廷言隻有早上才有集，像以前一樣坐在餐廳吃早餐，二人誰也沒有再提過周末的那場爭吵，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卻又有了些改變。

最直觀的變化就是謝檸話了。以前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會主找些話題和他流，而現在，吃飯的速度很快，話題也簡略的隻剩下了兩句：

陸總，早。

陸總，我先走了，您慢用。

忙碌到了周末，這個周末謝檸並沒有雙休。

努力出了時間，在周日上午去了一趟城南神病院。

來到這個陸斯泊筆下的地方，謝檸心下有些複雜。

期盼著能問出點什麽東西，卻又知道這種希隻是微乎其微的。

找醫院的工作人員打聽，他們在係統檔案中並沒有查到陸斯泊的名字，但是卻找到了趙姿含。掛過一名姓楚的專家號，隻是這個號不是四年前的，而是七年前的。

七年前，那麽久遠，什麽事都還沒有發生，自然也和陸斯泊的死毫無關聯。

謝檸想掛這名楚醫生的號，卻被告知，楚醫生三年前就不在城南神病院了。

也是，見到楚醫生又有什麽用呢？一個醫生每天要見那麽多的病人，七年前的趙姿含，楚醫生怎麽可能還記得是誰。就算記得，又和陸斯泊有什麽關係？

這一趟打聽，可以說是無功而返。

謝檸坐在車裏，在搜索引擎上輸楚醫生的名字，見到了他的簡曆，不過上邊並沒有顯示他現在在哪所醫院。

謝檸摁掉手機屏幕，靠在座椅裏，長舒了一口氣。

即便早知道打聽不出什麽，可還是有些失落。

坐了一會兒，來了個電話。

一看來電顯示，立刻笑了：“餘律師！”

聽筒裏傳來餘卿山律師笑嗬嗬的慈聲音：“小檸啊，忙不忙呀？我已經來華城了，要是有時間的話，晚上來家裏吃個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