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淮看一眼，才緩緩說道，“妄哥這兩天心還不錯，正好，他在做江南計劃，我就建議把米叔調到江南來，一是眼不見為淨，二是做事的同時還能掌握點江南的報回去，妄哥同意了，米叔以後不用再躲著。”

聞言，鹿之綾笑了笑，替米叔高興，“那不錯，這事不解決，米叔一家都困難。”

米叔的兒子兒媳、小孫都還等著他做事養家。

“是啊，還好妄哥的氣頭過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收場。”

李明淮有些無奈地歎一口氣。

鹿之綾輕靠著門，手握著一側的手臂，目落在池邊的一棵樹上，上麵的葉子很茂，點偶爾掙紮著才能跳出來幾顆。

“他怎麽樣？”

輕聲問了句，語氣平常，仿佛隻是在問候一個久別的故人。

江南計劃，應該忙的吧，吃得消麽？

李明淮愣了下才道，“妄哥上次在貔貅樓傷得有點重，有一陣又把酒和藥混著吃，導致落下一點後癥，現在不能喝酒，一喝就胃絞痛，別的倒還好，上疤也沒留下什麽。”

有一陣，那就是過去了。

鹿之綾點點頭，沒再問什麽，李明淮看一眼，想想還是道，“妄哥沒消沉太久，他已經走出來了，江南計劃就是他提出來的，他要繼續發展薄家。”

“嗯。”

鹿之綾應了一聲。

看樣子，他已經找到他真正要的方向。

“對了，你這邊……需要我幫點什麽嗎？”李明淮道。

“不用，我這邊沒什麽要幫的。”

鹿之綾道，正說著，米叔著手從裏邊出來。

李明淮看過去，“走吧，米叔，到妄哥麵前認錯就不必了，省得惹他心煩，我給你找個工作，順便再給妄哥打探打探江南各大家族的事。”

米叔低頭領命，又抬頭看向鹿之綾。

鹿之綾從口袋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銀行卡遞給他，“你這幾天幫我做菜打掃，這算是工資，你拿著吧。”

聽到這話，米叔一驚，連忙推拒，人直接退到李明淮後。

“……”

鹿之綾有些無奈。

見狀，李明淮接過的卡，轉手遞給米叔，“好了，鹿小姐給你你就拿著吧，記住這份好心就是。”

聽李明淮這麽說，米叔隻好收下，然後彎著腰就要朝鹿之綾跪下。

鹿之綾連忙托住他的手臂攔下來，“米叔，別這樣，以後和家人好好過日子，要是有什麽困難你來找我，我能幫的一定幫。”

米叔激地連連點頭。

鹿之綾把他們送到大門口，看著他們的車離開，然後關上大門。

往裏走去，看著地上掉的幾片葉子，忽然想到米叔這幾天天天早起掃地的場景，不笑了笑。

又一個人了。

……

豔高照，天氣炎熱。

李明淮領著米叔步出鹿家的大門，朝馬路邊上的一輛房車走去。

米叔謹小慎微地跟在李明淮後，李明淮轉頭看向已經關起來的大門，然後上前打開房車的大門，低下頭在一旁候著，姿態頓時變得恭敬。

米叔抬起腳上車。

他的背還駝著，還是那舊的，但頭微抬的一瞬，那封叔式忠仆的氣息然無存。

車上坐著兩個男特效化妝師，正對麵前的一個人腦袋模型做出以假真的皮，見米叔上來，兩人慌忙站起低頭。

米叔淡漠地瞥他們一眼，徑自下上寬大的衛，出令人驚悚的滿疤痕。

特效化妝師連忙取下他背上用來做駝背效果的矽膠墊。

米叔揭開麵扔到一邊，手下臉上一層層的皮，出一張極為蒼白卻英俊的麵龐，年輕極了，和中年二字毫無幹係。

他麵無表地扯下薄薄的皮，睫跟著掉下幾，一雙褐的眼冷漠，不怒自威，哪裏還有半分唯唯諾諾的樣子。

李明淮走上車來，關掉車門，轉頭，“妄哥。”

車子緩緩啟，離開雨桐路。

“嗯。”

薄妄按了按幹的眼睛，取下特製的瞳，一雙眸子漆黑淩厲，一生人勿近的氣場。

假皮下，他的皮狀態變得有些糟糕，有的地方過於蒼白，有的地方則像是過敏一樣泛紅。

李明淮見狀忍不住道，“這種特效妝還是不能太久在上，尤其是這麽熱的天。”

用藥水塗抹過去，薄妄撕著手臂上的皮，冷冷地睨他一眼，“那你去問封振，為什麽死在這麽熱的天。”

“……”

李明淮默。

雖然這麽說不太道德，但他確實在暗暗想封振死得有點早。

本來想著封振的至能扛個一年，到時候大冬天過來，這一層層皮在上就沒那麽難，沒想到封振死在大熱天，妄哥才做了近半年的準備，就不得不趕過來。

不為別的，就為鹿之綾能吃上一口新鮮的飯菜。

不過好在……

李明淮站在一旁道，“嫂子好像沒發現。”

這五天的試水很功，可以繼續推進。

“嗯。”

薄妄接過噴劑往裏噴了兩下，一口煙漬黃牙慢慢褪下難堪的。

李明淮看著他準到每頭發的喬裝打扮，心裏不由得慨。

那會，薄妄親自送鹿之綾過江，他還以為妄哥是真的想通了，放下了。

可當妄哥突然開始把左手當慣用手來練、觀察中年人行走坐立的時候，他就暗暗猜到，事沒這麽簡單……

隻是。

再怎麽猜，他也沒猜到妄哥這一回不是掠奪，不是強占，連重新追求都談不上，而是——

花近半年的時間，把自己打造另一個封叔。

李明淮想不通薄妄為什麽要這麽做，可能……隻有這樣的方式才能近距離地看到鹿之綾，而不被驅逐吧。

“把文件拿過來。”

薄妄開口。

聞言，李明淮停止猜測，把旁邊一堆厚厚的資料抱過來，“妄哥你五天不在，文件都堆山了，好多都等著你來簽字。”

薄妄接過文件便翻起來，麵微冷，薄勾起一抹嘲意，“江南這幫人還真是抱團。”

“您的江南計劃一出，江南這邊幾大家族就急開會，生怕薄家扛著炮就來了。”

李明淮笑了笑，看著他眼下的烏青，不有些擔憂，道，“妄哥，要不您先休息休息吧？”

頂著這麽一假皮在鹿家過了五天肯定難，回去還有個崽要照顧，路上再工作，人哪裏負荷得過來。

“不用。”

薄妄淡漠地開口，翻著手中的一份份文件。

從前，他活得渾渾噩噩，但現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麽。

公與私，他都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