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的目也跟隨著眾人一同落在了塗丞相上,帶著些味,等著看這個自命不凡、醉心權的男人頹然認輸的模樣。
說來也是戲謔,塗丞相瞧不起人,可他能掌權,靠的是胞妹塗太後得先帝寵;他的衰敗是從廢後塗氏起;而現在,他連僅存的一點威勢都岌岌可危,又是敗在了他從來看不上眼的尤聽容上。
在眾目睽睽之下,塗丞相的形晃了晃,邊的人想來扶,卻被塗丞相推開了,他要維持自己僅存的麵。
塗丞相克製著自己洶湧的惱恨,深深地勻了幾口氣,背脊的筆直,拱手道:“今日此景,微臣容不已,同朝同僚盡是忠賢,可見陛下政事清明,實乃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倒是微臣年老弱,愚笨迂腐了些,竟沒想到此法,險些釀大錯,懇請陛下責罰。”塗丞相深深鞠下一躬。
單允辛心中不耐,這個老狐貍,冒犯人的事全讓別人背了鍋,將自己的無禮輕飄飄地推到年老弱,倚老賣老倒是玩的順溜。
單允辛皮笑不笑,手來扶,“丞相也是無心,朕豈有怪罪之理。”
“多謝陛下寬宏。”塗丞相直起,“微臣雖然兩袖清風,但微臣一是百之首,該以作則;二則,是太後娘娘母家胞兄,更該進兄長之,微臣願獻上舉家之財,以求太後娘娘永富貴。”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變了臉,就是尤聽容都不目有訝異之,不自覺地看向單允辛,一時有些拿不準,塗丞相這是唱的哪一出?
“塗丞相此言未免太重了,皇太後是朕的‘母後’,於朕而言,‘恩重如山’,理當由朕行孝養之責。”單允辛角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個別字句恰到好地加重了音調。
單允辛仍是那副不如山的模樣,察覺到尤聽容有的茫然不知,說話之餘,甚至還有空為答疑解。
尤聽容覺到單允辛的指尖在的手心裏,一筆一筆,寫的是一個“退”字。
尤聽容尚且在凝神沉心思索塗丞相的打算,可當事者塗丞相卻是心神不寧。
皇帝的話聽在朝臣和宗親們耳朵裏,是挑不出半點錯,可他作為徹徹底底的參與者和知者,他很清楚,什麽“恩重如山”,分明……是仇深似海!
尤聽容不聲地看著塗丞相難看的臉,正思索著,就聽單允辛繼續道:“塗丞相此舉雖然安了你自己的心,卻是讓朕心中難安,是陷朕於不義啊。”
這就是明顯的話裏有話了。
尤聽容親眼瞧著塗丞相頹然地閉上眼,片刻之後,竟然跪下認錯道:“讓陛下心中難安是微臣思量不全之過,微臣年老弱,又逢家中諸事連連,實在是有心無力。”
“微臣今日失狀之舉,全然是出自對太後娘娘的掛念,懇請陛下念在微臣先失,後失胞妹的可憐之……”
“微臣懇請皇上恩準微臣送完太後娘娘後,能暫且閉門靜養……不問朝政。”塗丞相一字一句說的很是艱難。
不止是他,就連塗丞相旁的人都跟著焦灼起來,甚至顧不得當著皇帝的麵,輕輕扯了扯塗丞相的角。
可即便如此,塗丞相還是咬著牙繼續道:“微臣有愧於陛下重托,懇請陛下施恩。”
塗丞相說完,脖頸深深地躬下,布了深深紋路的額頭在石磚上。
人山人海的東華門此時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單允辛,雖然未必知道全如何,可大家都能察覺到,今日過後,朝堂就要翻天了。
尤聽容此刻也醒過神來了,看向塗丞相的目帶了幾分厭惡,眉頭微微擰起,又很快舒展開。
該說什麽呢……該說他果然是老謀深算,還是該說他無恥至極?
塗丞相不愧是在場上浸多年,事之老道、為人之果決,即便是尤聽容也不能不承認。
塗丞相這是眼瞅著自己大勢已去,想要激流勇退呢。
明明他邊的依附者尚且還未退去,甚至依舊有心再戰,塗丞相自己也並非無所依仗,他卻能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已然瀕臨絕境。
的確,隨著太後和皇後雙雙殞命,加之今日塗丞相算計尤聽容不,反而助立威,甚至連帶了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潰敗,而他作為那個保護傘、那棵參天大樹,已然無力支撐。
塗丞相很清楚自己邊都是些什麽人,因利益而聚集的鷹犬爪牙,自然會因利益而散去,不過是遲早的事。
要不了多久,他們又會再此聚集到新的得勢者周圍,以獻討好獲得湯餘炙。
而這些人要想在新主麵前得臉,最好的辦法,就是出賣舊主。
這些人從前是如何幫他網羅、擬造罪證,如何聯名彈劾,如何算計陷害……他最清楚不過。
因為如此,塗丞相才先用全副價表明決心,而後又屢次三番提起是為皇太後著想,無外乎是想將單允辛的不滿轉移向已經死去的皇太後。為此,甚至不惜拿自戕的塗氏等人來裝可憐。
偏偏……塗丞相是從龍之臣,天下人都以為單允辛能夠位及九五,不了皇太後和塗家的幫扶,此時塗丞相這樣一個兩朝老臣,連失兩位至親,又跪在皇太後的棺槨之前卑微至極……
單允辛若是發作,在天下人眼裏,就是無寡義。畢竟……單允辛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傷疤撕開給外人看,這才由的塗丞相裝瘋賣傻。
尤聽容看著塗丞相這幅低到泥土裏的姿態,眼神冰冷,反手握了單允辛的手,許是從紫宸殿出來的匆忙穿的了,他一貫炙熱的手掌都是溫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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