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林說錯了，不是廢後，如今是塗妃娘娘了。”尤聽容的手肘撐在窗沿上，悠悠然道：“再者，塗妃打冷宮，乃是其謀害當朝太後，不忠、不孝，這才害人害己。”

“常言道：害人終害己。誠不欺我。”尤聽容漫不經心地瞥了趙寶林臉上的傷痕，“這一點……趙寶林應當深有會。”

趙寶林的抿的很，因為憤怒而繃的牽扯到了傷，疼痛刺拉著的神經，“貴妃娘娘問心無愧就好，否則，塗妃娘娘頭七回魂夜，冤魂索命時，娘娘隻怕夜裏要睡不安穩。”

“放肆！”青町當即按捺不住脾氣了，容不得旁人冒犯尤聽容，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瞪著趙寶林，“你敢詛咒我們娘娘！不要命了！？”

“趙寶林，塗氏乃是畏罪自裁，於貴妃娘娘何幹？”蘭影事更周全些，冷了臉道：“倒是趙寶林這幾句話，構陷貴妃娘娘，目無尊卑，該當何罪？”

尤聽容悠悠然道：“趙寶林的心不靜呀。”

“本宮將為皇太後抄經的重任於你手，你若是心有雜念，可是不好的。”尤聽容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微微皺了皺眉，又很快舒展開，“這樣……這幾日，你便暫且與嘉嬪同住瑤華殿，也跟嘉嬪學學，好好靜靜心。”

趙寶林在嘉嬪手底下蹉跎的日子離了五年了，尤聽容也該幫尋尋味兒了。

青町冷哼一聲，瞪了趙寶林一眼，“還不謝恩。”

不等趙寶林說話，邊的水心先笑著屈膝道：“謝貴妃娘娘賞！”

直站著的趙寶林看了一眼跪下的水心，這才抿屈膝，“嬪妾謝貴妃娘娘恩典。”

“趙寶林可不要辜負了本宮的一番苦心，學過的東西，最好……”尤聽容勾一笑，“還是記在心裏的好。”

趙寶林垂頭不語，眼睛重重地閉上，已然不想再說什麽，能做的，隻有忍。

還是水心輕輕推了推懸在側的手肘，趙寶林這才有些生地道：“嬪妾謹記貴妃娘娘教誨。”

尤聽容的目不著痕跡地掠過水心的發頂，隻別了一個棕紅的同心木簪，再無一。

再看趙寶林，這主仆二人是如出一轍的素樸，依著趙寶林的月例，雖說算不上富貴，但該有的都有，不該如此簡單，甚至有些寒酸。

這些銀子和件，最終用作何，就值得深思了。

比如今日，趙寶林人在瑤華殿抄書，又是怎麽知道尤聽容請旨厚葬、追封塗氏的消息？

“對了。”尤聽容開口敲打，“趙寶林若以為本宮請旨是為了功德，是出於善心和寬厚，可就看錯了。”

“不過是因為，本宮從不同死人計較，畢竟……憑再厲害，隻要斷了這口氣，最終都不過黃土一杯。”

尤聽容微微傾，定定地看著趙寶林，“在本宮這兒，活著的時候，就會把賬算幹淨，累不著死人。”

趙寶林看著宛若寒冰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不自覺地退了半步。

尤聽容這是赤地威脅，若再生事，便要有命之憂！

尤聽容拂開窗簾的手收回轎，麵容被簾布遮擋，隨著蘭影一聲招呼，轎子揚長而去。

——

宮中接連鬧了一堆事，加之冬後氣候一日比一日寒冷，眾人顯然都沉悶了不，越是到喪期後頭，有些年歲大些的、子弱些的，都有些熬不住。

就這兩日，靈堂之上，便有好幾個夫人跪著跪著暈厥了過去。扶起來一看臉，蒼白的跟紙一樣。

同來的連襟和姻親們都跟著白了臉，連連告罪，唯恐惹了一個靈前失儀、不敬太後的罪責。

尤聽容倒也沒有追究，隻是命太醫診脈，若無大礙的，扶下去暖了暖子，灌一碗驅寒的湯，便繼續回來跪著。

喪儀是大事，由不得半點疏忽，這是尤聽容當著滿朝文武、宗親皇室們第一次主事，若出了差池，難免會為後頭的封後額外生枝。

所幸一直沒有下雪，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隻盼著趕到出殯的日子。

尤聽容本以為這事總算是要過去了，卻不想又生波瀾，在出殯前兩天，茶歇時分，塗人的親娘塗夫人便特意上前拜見，尤聽容知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當即起與一同去了偏殿暖閣。

“娘娘，昨日臣婦聽老爺說了一事，說是朝堂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兒，老爺原本沒放在心上，但臣婦覺得此事出現的時機蹊蹺，雖覺不出緣由，但還是該給您通個氣。”

尤聽容見塗夫人神肅然，給青町使了個眼，青町和蘭影立刻去了門口，將人遣的遠遠的。

塗夫人這才開口，“這幾日朝上起了些爭議，事關皇太後的下葬事宜。”

尤聽容緩聲道：“禮部不是早早給出了章程，定好了與先帝合葬嗎？”

“是呢！本來好好的，可這幾日，突然冒出幾個言進言，說不合規矩，請陛下再行決斷。”塗夫人也覺得離譜，這好不容易守喪期都要過了，又鬧的什麽？

“說的什麽緣故？”尤聽容追問。

“左不過是那些說法，尊卑禮記，說按規矩，唯有皇後能與皇帝合葬，太後娘娘雖然早已被晉為皇太後，但卻並未追封為皇後，與先帝合葬不合規矩。”

“那……他們要如何？”尤聽容又問。

“要麽，由陛下下旨，追封故去的皇太後為先帝的皇後，擬定封號，昭告天下。”塗夫人點著手指說道。

“這不可能。”尤聽容斬釘截鐵。

單允辛的生母十有八九是死於皇太後去母奪子，他對太後的仇恨積鬱已久。

登基之時塗家如此強盛，尚且不肯鬆口追封塗貴妃為皇後，現在人死了，怎麽可能這個氣？

塗夫人微微一愣，眼中疑，但沒有多問，繼續道：“若這個法子不，另一個可就麻煩了。”

“禮部擬奏，還有一法，依照‘卑不尊’的規矩，可在先帝陵墓附近重新建陵，這可是要大興土木的。”

塗夫人能養出塗人這樣的兒，心機手腕自然是不容小覷的，尤聽容斬釘截鐵地否定了第一個法子，就立刻想明白關竅了，著意提點道：“貴妃娘娘，這修建陵墓可不簡單，費錢費事不說，最要的，還是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建。”

尤聽容冷笑一聲，“看來，這是衝本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