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嬪不想承認，這一刻，的心中除了恨，竟然還有那麽一的戰栗，對自己命運和歸路的戰栗。

不怕死，但自己的生死和尊嚴都被在旁人的手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的屠刀就落了下來，這樣的不安更令畏懼。

可即便如此，嘉嬪還是惦記著大皇子，強撐著一口氣，直起背脊，直視著尤聽容，“嬪妾有一言，不能不說。”

尤聽容微微頷首，已經知道嘉嬪要說什麽了。

“廢後拘冷宮，但大皇子尤在儀宮，大皇子份尊貴，縱然生母不能照料在側，宮人固然是不敢不心的，但……大皇子年歲尚小，防不了居心叵測之人，尚無自保之力。”

嘉嬪說話時直勾勾地看著尤聽容，很顯然，口中的“居心叵測之人”就是眼前的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奉旨主理六宮事宜，照料大皇子亦是分之事，還貴妃娘娘務必盡心。”

尤聽容聽著嘉嬪有些別扭的話，還從沒聽過嘉嬪這樣拐彎抹角的說話，不由得流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連尤聽容旁的蘭影都不側目，暗道，明明是警告貴妃娘娘不許對大皇子有歹心，若是大皇子出了岔子，貴妃娘娘必定不開幹係，也說的這般九轉十八彎。

得虧說話的是心思通的貴妃娘娘，若是換了人，隻怕還聽不懂其中意味了。

許是尤聽容的笑容太輕慢，嘉嬪實在惱恨，角繃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貴妃娘娘也是做母妃的，應當知道，為母則剛，若是有人膽敢傷害自己的孩子，做母親的，就是豁出命，也不會善罷甘休。”

“本宮自然知道，倒是為難了從未養育過孩子的嘉嬪也知道。”尤聽容居高臨下斜睨過去，“嘉嬪放心，本宮與塗人有舊，會替故去的塗人好生照料大皇子的。”

“至於嘉嬪妹妹你……還是仔細抄你的《往生經》，不必過問閑事為好。”

這是往嘉嬪的肺管子上，嘉嬪恨得頸上的骨都凸顯了出來，頭上的步搖也跟著微微發。

尤聽容了太，將目轉向了昏死在椅背上的塗氏，隨意地擺了擺手，“退下吧。”

心神不寧的嘉嬪半晌沒，可綠凝卻是不敢再留了，著頭皮廢了十的力氣才扶著嘉嬪踉踉蹌蹌地往出走。

蘭影看著二人的背影出了殿門，歎了一口氣，麵有憂，“又有的鬧了。”

嘉嬪本來已經出局，現在皇後鬧了這麽一出，不論是真是假，孩子是嘉嬪的心結，更是嘉嬪的救命稻草，於於理，嘉嬪都會豁出命來爭的。

“且由鬧。”尤聽容麵上一派輕鬆，“就怕日子過的舒坦了不鬧。”

蘭影神經一，“主子的意思……”

話沒說出口，蘭影就住了，隔牆有耳，轉而問道：“可要傳太醫來給塗氏看脈？”

“去請吧。”鬧了大半宿，尤聽容也累了，起離開，臨走，對守在門口的小太監道：“塗氏心願已了，既然說是拘，那就一步也不許踏出屋子，更不許見人。”

尤聽容話音落下，蘭影已經將荷包塞到了人手裏，小太監樂嗬嗬地躬答應，“奴才遵旨，恭送貴妃娘娘。”

深夜出門，尤聽容也沒驚太多人，隻一乘八抬轎，前後各四個宮、太監提燈，並帶了兩個近伺候的宮太監隨行，很快就越過沿街緩行的嘉嬪，徑直回了宜秋宮。

此時正打著哈欠坐在梳妝鏡前，由著蘭影和青町一左一右幫著卸下釵環、鬆散下繃了一天的發髻，指尖沾落長睫上水花的工夫，在鏡中瞥見兩個丫頭一個賽一個的沉鬱，不由得出聲開解，“放心吧，憑再怎麽鬧，也挨不著大皇子的。”

怕再不說，這兩個丫頭隻怕要夜不能寐了。

青町的手一頓，眨了眨眼睛，“主子的意思是皇後娘娘所說是誆騙嘉嬪的？”

蘭影也神起來，略一思量，又搖了搖頭，“雖說聽起來荒誕離奇，可嘉嬪足這麽久，二人縱有舊怨，也沒理由這時候鬧這一出來報複嘉嬪，恐怕還真是實話。”

“再說了……就算是假話，從前玉芙宮的人都沒了，死無對證，這事兒若廢後塗氏咬死了大皇子是嘉嬪的親子，這荒唐事說不定還真能行。”蘭影擰起眉頭，“主子可得防著些。”

蘭影滿心憂慮的忠心直言卻說的尤聽容樂了，“話是真話，但塗氏這輩子也隻會說這一回。”

蘭影的眼睛瞪圓了，“奴婢愚鈍。”

“你以為，大皇子的世瞞的這樣好，塗氏為何要在此時不打自招、全盤托出？”尤聽容自己手取下耳畔的墜子。

青町幫著將耳墜歸攏在匣子裏，搶答道：“那還用說，隻瞧嘉嬪氣瘋了模樣就知道，廢後這是自己不落好，也要別人不痛快。”

尤聽容遞出手，由著青町替取下左手腕上的一對白玉鐲，“固然有這個緣由的，但更多的……卻不是為了自己。”

“人非草木，孰能無心？一隻小貓小狗養在邊七年都要上心，更何況是個活蹦跳的孩子？”尤聽容想起了和善知禮的單弋佽，緩緩歎了一口氣，“塗氏對別人再不好，但卻對大皇子寄予厚，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費心費力是不了的。”

尤聽容一邊說，一邊梳理著耳後的一縷發，“塗氏這是眼見著自己護不了大皇子了，不得已吐真相，好為大皇子尋一個新的靠山，也算是慈母之心了。”

說起大皇子，蘭影也心有不忍，塗氏雖然與尤聽容鬥的厲害，但卻半點沒有將這些後宮的爭鬥到大皇子麵前，對大皇子的教養十分上心。

大皇子年紀雖小，仁義禮智信已經記在心上了，不說別的，就是在上書房裏對二殿下都是護有加、多有遷就，對他們這些宮人，亦是平易近人。

但即便如此，別人家的孩子再親，也沒有自己的孩子要，蘭影自然還是偏心二皇子，“塗家和董家雖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廢後為大皇子張羅了兩個顯貴的外祖，主子可不能合了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