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聽到“宮”兩個字，沒忍住避退了半步，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瑟著。

管家正焦心呢，無知無覺催促道：“大小姐，您快上轎吧？”

尤聽容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人反而往馬車裏挪了些。

尤夫人見臉不好，“容兒？”

尤聽容深吸了一口氣，不想了怯，由青町扶著下了馬車，才站定，便瞧見張福滿麵笑容地走了過來，“尤小姐安！”

尤聽容微微屈膝行禮，低頭掩飾眼中的緒，“張公公好。”

張福客客氣氣地扶起，“奴才當不得，小姐客氣了。”

張福是前的人，殿前太監是正六品，這樣的姿態是抬舉尤聽容了。

“尤小姐，奴才奉命接小姐宮。”張福抬手指了指臺階下的轎，“您請吧。”

尤聽容水盈盈地眸子看向張福，臉上帶了疑，“敢問張公公，是奉誰的命？宮……又是所為何事？”

“回尤小姐話，順子不適，陛下特意開恩，召您宮陪伴。”張公公稍稍加重了“陛下”二字。

“二小姐病了？嚴重嗎？”在門口的三姨娘聽著急了，連忙追問。

張公公卻沒給正眼，依舊看向尤聽容，轎夫也了轎子等著尤聽容上轎。

尤聽容飛快地掃了眼三姨娘，“張公公，三姨娘是順的生母親，宮侍疾，還是親近之人更合適。”

三姨娘麵喜，期待地看著張福。

張福不為所，冷冰冰地轉向三姨娘，“宮裏是講份、論規矩的地方，不是誰都能踏足的。”

一句話，說的三姨娘臉上盡褪，這就是說上不得臺麵。

“尤小姐，奴才也是替主子當差的，小姐就別為難奴才了。”

張福怕再出了什麽岔子，手勢一打，轎夫抬著轎停到了尤聽容跟前。

“也不必收拾了，宮裏都提前備下了，尤小姐請吧。”

即便知道要去的無異於龍潭虎，尤聽容也隻得低頭鑽進了轎之中，轎簾一放，視野就暗了下來，轎子裏頭抑的心慌。

不知道等待的是什麽，是尤聽得勢後的辱，抑或是單允辛不懷好意的試探。

無論是什麽，不會再妥協地做那隻滴滴的金雀，傻乎乎地鑽進單允辛手裏的牢籠。

張福一聲吆喝：“起轎！”

青町趕走幾步跟上來，張福卻抬肘攔住，“青町姑娘，宮裏不同別，你不必跟著。”

青町不肯，尤聽容掀開窗簾，微微探出頭來，“青町，你留下罷，照顧好老太太和夫人。”

“我知道的，小姐放心！”青町墊著腳，高聲答應，眼睜睜看著底織花的轎走遠。

——

穿過小半個京城，紛雜混的街市，吆喝來往的貨郎，和街道兩旁熱火朝天的鋪子，一一從眼前略過。

尤聽容著轎外出神，這是前世作為深宮婦人從未見過的世界，熱熱鬧鬧、有有，提醒著，一切都不一樣了，在喧囂的街市中，尤聽容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尤聽容過轎簾的隙瞧見了皇宮巍峨的宮牆，轎子從西華門進後停了一會兒，換了小太監來抬轎，順著石板路往宮去。

約又走了一炷香的時辰，轎子平穩的降落下來。

隔著簾子傳來了張福的聲音，“尤小姐，到地方了。”

尤聽容眼前亮一閃，小太監殷勤地卷起轎簾，張福躬遞過來手臂，“奴才扶您。”

一旁的小太監眼神微妙，自以為蔽地打量著尤聽容。

忍不住暗自思忖著，張福可是前大總管常順的徒弟，這是哪位主子這麽大的麵子，也能讓張公公親自來攙扶？

尤聽容遲疑了一瞬，還是領地搭著張福的小臂下了轎子，站定後就收回手，垂首道謝：“多謝張公公。”

張福收回手，引著尤聽容向前走，解釋道：“尤小姐，宮裏妃嬪五品才人以上才可乘轎，命婦親眷若無特許不可乘轎策馬，辛苦尤小姐走一段路。”

尤聽容點頭表示理解，眼神投向了好似沒有盡頭的宮道，宮牆紅的紮眼，腳下的石板冰的沁人。

這條路隻走過一次，就是前世宮那一遭，是一條真真切切的不歸路，沒想到還能有機會踩上來，想必也有人能走第二回。

妃嬪一旦宮，除非跟隨皇帝出巡，否則這一生都不得踏出宮門。

“尤小姐，小心腳下。”張福見尤聽容滿懷心事，低聲提醒，再次將手遞了過來。

尤聽容一抬頭，是宜秋宮藍底金字的門匾，到了。

收斂心神，尤聽容一手微微提起擺，一手搭著張福的手臂，抬腳邁過高高的門檻。

“是尤小姐吧？”一個青直裾宮裝的小宮迎了上來，白白淨淨的，瞧著年紀比尤聽容還輕。

似乎是被張福嚇著了，小宮的笑容僵在臉上，連忙行禮，“張公公，奴婢來吧。”

張福點頭，問道：“側屋都收拾好了嗎？”

“張公公放心，奴婢早早就布置好了，隻等尤小姐。”

小宮小心翼翼地托著尤聽容的手，將引了偏殿，“奴婢是順的宮巧心，尤小姐有什麽缺了的、不合心意的，盡可吩咐奴婢。”

巧心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與尤聽容一打照麵，就認出來了。尤聽邀寵那晚，妝容打扮就是比照著眼前的尤聽容來的。

再往下，就不敢想了。

尤聽容並不在意，隨意落座下來。

倒是張福挑了些錯，巧心一一應下後，張福這才向尤聽容告辭。

張福前腳剛走，一個與巧心同樣打扮的小宮就進來了，昂著下，“巧心姐姐，主子召尤小姐過去呢！”

巧心眼神躲閃地上前來扶尤聽容，“尤小姐，奴婢扶您過去吧。”

尤聽容心裏奇怪，巧心是尤聽的親近之人，怎麽對自己怯生生的？並未放在心上，起去了尤聽的寢殿。

尤聽的房間和本人一樣，是花鳥裝飾，極力虛張著浮華的架子。

尤聽坐在塌上，上穿著燙金織花長衫，外罩嫣紅金扣比甲，連頭發都一不茍的高束起來，鬢上最顯眼的位置上著一隻三尾釵。

即便濃妝豔彩，依舊掩不住消瘦下來的雙頰，看來確實是吃了苦的，許是真病了。

尤聽也忍不住打量著尤聽容，心裏不屑。

尤聽容上不權勢、清高自持，現在卻盛裝而來，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偏偏陛下被迷了眼。

尤聽直了腰桿，眼中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大姐姐，見著我，還不行禮？”

尤聽朝巧心使了眼，巧心卻傻愣愣站著，還是巧玲結地開口提醒尤聽容，“尤小姐，您雖然是長姐，可現在咱們主子是，見著，您該行禮問安才是。”

尤聽容沒有過多糾纏，從善如流地屈膝行禮，“請順安。”

尤聽看著這幅風輕雲淡的樣子就來火，即便自己站在高位了，尤聽容依然沒把放在眼裏，變本加厲道：“大姐姐錯了，第一次見我，大姐姐應該行跪拜大禮，宮裏是講尊卑的地方，大姐姐平日裏是最重規矩的，應該知道才是。”

巧心抬了抬頭，哆嗦著，言又止。

“大姐姐，宮當日我便說過，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