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皇後宣深秀進宮,整個府都張起來。
堅除了擔心此事涉及到兒的婚事,更擔心若深秀言行無狀,在宮中惹出什麽禍事,會害得全家人遭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帝後的心不會很好。
明明自己有十幾個皇子,卻冊封了兄長的兒子做太子。
皇帝是什麽樣的人,堅伴君十多年,最清楚。
那是藏起獠牙利爪的惡龍,是險狡猾兩麵三刀的籌謀者。
宣眷進宮,隻能由皇後下旨。
但背後站著的人,很可能是皇帝。
但深秀執意要去。
“兒陪母親去宮中請安過多次,不會出事的。”
“就算是議親又如何?妹妹都已經嫁人了,兒要永遠待在家裏嗎?”
堅和夫人對視一眼,都猶豫要不要再做一次手腳,讓深秀生些無法出門的病。
但是這樣太明顯了,而且信任的太醫如今被困在宮中。
一家人聊到最後,堅不得不同意下來。
他囑咐深秀道:“不管皇後同你說什麽,你都不要應下,要回來同家裏商量。”
“父親放心。”
深秀這麽說著,便慌忙去挑選出門的服配飾了。
的心是雀躍歡喜的。
妹妹已經嫁人了,雖然是千裏之外的異國,但蕭閑儀表堂堂,又貴為國君,不得不令人妒忌。
如今皇後召去,說不定就是婚嫁問題。
能讓皇後做的,或許是……
深秀心中浮想聯翩,便婷婷嫋嫋前往皇宮,在侍的引領下到達皇後寢殿,跪地叩頭後,微垂眼簾靜待。
皇後正在染指甲。
鑲嵌寶石的套甲放在幾案上,兩個宮婢跪在皇後腳前,一人用帛墊手托起皇後的手指,一人小心染甲。
雖然是初夏,雕刻紋的冰鑒已經放著整齊的冰塊。殿很涼爽,可皇後邊有婢持扇,也有婢手捧金銀雙花茶,更有人匍匐在地,隨時聽候差遣。
大周皇後尊崇至此,是那些侯門王府的夫人比不上的。
深秀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眼底發心裏發熱,臉上也不由得出恭敬和期待的神。
皇後的視線移向深秀,溫和道:“小姐快起來,本宮宣你來,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深秀拎起,忐忑道:“恭請娘娘懿旨。”
皇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這事倒有些麻煩你。眼下又到了佛前供花時節,往年都是晉王主辦賞花宴,挑選荷花送到宮中佛堂。今年晉王傷,原本本宮想幹脆取消了這件事。但如今陛下病重,佛前的事,是萬萬不敢怠惰的。所以本宮想請你來辦,你隻需讓貴們劃著小船折下荷花,挑出最豔的,送到宮中即可。”
深秀心中鬆了口氣,又有些憾。
原來隻是差遣做事啊。
皇後說完,等待深秀表態。深秀連忙施禮,應下了這個差事。
沒想到皇後話鋒一轉又道:“丞相真是有福之人,養出兩個品貌非凡的兒。蔚然已嫁到大梁,不知道你這孩子心裏可惦記著誰嗎?”
提起這個,深秀立刻出的模樣。
皇後繼續道:“本宮聽說,你同晉王好?”
“臣沒有!”深秀臉蒼白方寸大,立刻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卻被侍厲聲喝退。
嚇得跪在地上,搖頭道:“臣同晉王隻是相識而已。”
晉王當年神俊秀立足朝堂,是最有可能晉封太子的人選。可如今呢,他斷了一隻手,且隨時都會被三司押走審問刺殺劉瑯和先太子的事。
一國皇子淪為階下囚,深秀心中殘存的心意也已經泯滅。
隻恨自己沒有預測未來的本事,沒看出晉王是個不的。
趨利避害,是每個人的行事準則。
見深秀努力撇清同晉王的關係,皇後歎了口氣。
示意嬤嬤扶起深秀,和聲道:“是晉王那孩子沒出息,配不上你。本宮這裏還有個人選,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
深秀惶恐抬頭,聽到了夢寐以求的名字。
“冊封典禮已過,太子殿下也該大婚了。”皇後看著深秀的臉,坐在窗前淡淡的中,仿佛一位執掌人類命運的神。
“娘娘……”深秀俯叩頭,激張之下,竟不知該如何千恩萬謝。
皇後的指甲已經染好,尚未佩戴套甲,徐徐起,緩緩走至深秀麵前,牽起了的手。
“你聽本宮的話,”皇後道,“未來的某日,你便是這座宮殿的主人。”
深秀半晌呼不出一口氣,心中那團火焰燃燒起來,燒紅了的臉頰。
大梁使館中,沈連翹掰開一塊饅頭,蘸進雲泥條湯裏,把鹹香的饅頭送口中,慢慢咀嚼。
回來以後,總覺得大梁使館跟往日有些不同。
“怎麽總不見黃正使呢?”問道。
匈奴剛退時,黃萬仞還在忙著修房子。但等使館修好,沈連翹住回來,卻唯獨不見了黃萬仞。
可這裏的一切都井井有條,仿佛暗有個看不見的人,在籌劃安排。
安寧中,著一種神的氣息。
得知道是怎麽了。
沈連翹吃過飯,借口要在院中散步,在使館裏溜達。
阿靖跟著,從東院走到西院,轉了好大一個圈,正覺得有些疲勞,沈連翹忽然站定在一個護衛麵前,抬頭道:“你……是誰呀?”
乍然被郡主詢問,護衛有些意外。
“回稟郡主,小的是使館的護衛啊,從大梁來的。”
“你不是,”沈連翹搖著頭,“使館裏有三十五個護衛,我雖然不知道他們都什麽名字,但是長什麽樣子,都記得一清二楚。原先站在這裏值守的人跟你個頭一樣高,但他的眼睛略小些,眉心也沒有黑痣。”
護衛垂下頭,眼神閃躲,卻並不急著辯解。
沈連翹又道:“除你之外,今日我還見到七個護衛換人。我不會記錯,那些人都是黃正使邊最得力的。你來告訴我,黃正使是死了還是被人埋了?”
聽到這裏,護衛才有些慌。
“這個……我……應該不是吧?”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因為的確換了八個護衛,換護衛的原因,卻不能同別人說。
“我倒要看看,”沈連翹從袖中掏出匕首,在護衛眼前晃了晃,“這大梁使館裏,藏著什麽鬼!”
“郡主饒命!”護衛立刻單膝跪地,不遠一直關閉的廳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藍短的男人走出來。
他三十來歲,寬額濃眉,國字臉厚,個頭不高健碩,穿著半舊的藍棉袍,眼中閃著笑意,三兩步走下臺階,對沈連翹大禮跪拜。
“卑職崔敬忠,給郡主叩頭。”
沈連翹蹙眉看著他,等他解釋。
崔敬忠說話很直率:“卑職大梁皇帝派遣,前來大周接回郡主。隻因黃萬仞背叛皇族為虎作倀坑害郡主,陛下褫奪了他的職,卑職已把他五花大綁鎖進馬車,準備押送回大梁審。”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文書信,高高舉起。
沈連翹接過文書,忍不住抬手了額頭。
“他什麽時候背叛皇族坑害我了?”
“是這樣的,”崔敬忠道,“陛下已查明,黃萬仞夥同大周晉王,給郡主下毒,看似關懷實則戕害囚,令人發指。”
這就……令人發指了?
兄長實在是不想讓任何委屈。
其實相比皇帝當年的惡行,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那這裏以後就是你來主事嗎?”沈連翹示意崔敬忠起,想了想又道,“其實黃萬仞當初是被大梁廢帝差遣來這裏做事,你們押回去審問可以,路上也別太苛待了。”
崔敬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既然郡主這麽說,卑職一定遵從。”
沈連翹收起匕首,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也好,相比那個奉違的黃萬仞,這人起碼是兄長派來的,信得過。
大周宜縣以南道,一匹駿馬飛馳而過,經過道旁歇息的十幾輛馬車時,馬背上的男人忽然“籲籲”數聲,勒韁繩。
駿馬揚起前蹄,重重踏在地上,濺起黃的塵土。
一隻蝴蝶從馬的隙間飛過,沒道路兩邊的深草叢中。
“可是魏大人的送嫁使團嗎?”
騎馬的人正是衛尉軍副統領蔡無疾。
聽見有人詢問,馬車旁走來幾個人,核對過蔡無疾的份後,轉去請魏嗣。
蔡無疾很快看到魏嗣走過來。
他左手端著湯碗,右手拿著一串烤,角邊沾著辣椒末,吃得滿流油。
下意識地,蔡無疾咽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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