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行軍七日,孔佑和劉禮同大將軍衛燃會合。
衛燃年僅三十歲,祖籍高,材魁梧高大,臉膛微黑,濃眉大眼氣勢人。
他生在簪纓世家,行事謹慎作風利落,並不因為來的人是皇室子嗣,便卑躬屈膝巧言恭維。
隻不過簡單施了個禮,衛燃便引他們來到沙盤前,長劍指向北邊荒蕪之,同孔佑和劉禮講他的局勢判斷。
匈奴已攻下宜禾都尉城,他們並未趁機南下,反而向東奔襲而來。
看形勢,似乎要進攻涼州,切斷西域長史府同中原的聯係,繼而將之一舉吞並。
對於衛燃的這個分析,劉禮和孔佑很認同。
劉禮謙虛,說他不懂用兵之道,一應戰事安排,都遵從衛燃和孔佑的部署。
或許是聽說過孔佑邙山以勝多全殲反軍的事,衛燃對孔佑的意見很是尊重。
孔佑認為,為今之計,應該迅速更換西北三十二道關隘防衛。大到軍陣機括,小到哨卡人馬,全部換過,方能改變匈奴單於對大周防守了如指掌的現狀。
西北三十二道關隘防守圖,被楊嘯送給了匈奴單於。從那一刻起,大周便於防守不力的局麵了。
需要換,誰都懂。
但是怎麽換呢?
那些防守陣法,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好方案。它們克敵製勝,在無數次戰爭中立下功勞。
重新換,能換到更好的嗎?關鍵是,如今形勢迫火燒眉,來得及嗎?
劉禮轉頭看向孔佑,詢問道:“兄長有辦法嗎?”
他清亮的桃花眼充滿期待地看著孔佑,如他小時候坐在國子監的學堂裏,請教兄長那些駢文的意思那般。
那些對仗工整聲律鏗鏘的駢文,劉禮覺得無趣得很。就如同今日的行軍打仗般,兄長勝過自己,又如何呢?
到最後,不還是他勝了嗎?
見劉禮征求孔佑意見,衛燃也看向孔佑。
但衛燃的神,更像是一種禮貌。
在邙山贏了楊嘯一次,並不代表這人便是天縱奇才兵法聖手。沒有在戰場上曆練,怎麽能懂行軍布陣防守關隘呢?
孔佑並不慌張,他從袖中取出一,仔細打開,給衛燃。
那是重疊在一起的數十張圖紙。
圖上堡壘布、高壁深塹、暗道織、心思機巧。每一張圖,都是城池關隘的防守圖。
“這是我在路上琢磨的,”孔佑沉聲道,“因為不知道那些城池的大小,隻能估算著做了幾份,才薄智淺,不知道能不能用。”
衛燃低頭細看圖紙,眼神漸漸亮了。
隻不過看了兩張,他便驚喜加地抬頭,想要說什麽,最終隻是又埋頭在圖紙的細節中,半晌才道:“如今末將總算明白,為何陛下派遣世子爺來到此了!”
衛燃收好圖紙,忽然後退一步單膝跪地,揚聲道:“末將謝世子爺贈圖!”
孔佑連忙把他扶起來。
“戰事要,”他囑咐道,“這些算是拋磚引玉,該布在哪裏,還請將軍自行決斷。”
這是避嫌。
圖雖然送上,但是並沒有標明用在哪個城池,所以孔佑也不算清楚城防細節。
認清楚自己的份,不落人口舌被人構陷,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
若小時候得到東西太過容易,長大後難免挫。
丞相府的大小姐深秀就是這樣。
雖然那日在晉王府同晉王決裂,但心中到底不甘。再加上沈連翹的消息不時灌的耳朵,什麽良氏嫡,大梁郡主,或者表哥來了,有人撐腰了什麽的。
沒想到短短數日,這個與雲泥之別的婢,竟然一躍為城人人議論、炙手可熱的貴了。
沈連翹雖然仍舊在金樓做掌櫃,但再也無人敢對頤指氣使,那些同深秀一樣的貴,甚至私下議論,對羨慕得很。
最讓深秀氣憤的是,晉王府的張側妃告訴說,晉王為了取悅沈連翹,把楚楚都送過去了。
不過氣歸氣,深秀還是有些城府的。
眼下晉王出征在外,但凡稍微懂些朝政的,就明白晉王若打敗匈奴凱旋,必然可晉封太子主東宮。
晉王府一直沒有正妃,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為免被沈連翹鳩占鵲巢,深秀這些日子沒忙活。
先是告訴母親,自己想要嫁晉王府的心願。母親就這一個嫡,被磨得不行,答應會找機會同父親說說。
隻要父親應了,這件事便了一半。
這日堅回府,深秀正想去打探父親的口風,卻聽說父親正在會客。
按照規矩,這種時候應該退回閨房等待。但深秀聽說來的人是大梁皇子蕭閑,頓時來了興致。
大梁的皇子,同大周皇子相比,怎樣呢?
來的人態修長肩寬腰窄,雖然是皇子,卻不見上懸金綴玉,隻是那臉上的傷疤和通的氣度,令人想起金戈鐵馬,覺得英堅。
深秀立刻懂了。
蕭閑不是在皇宮錦玉食長大的。他吃過苦,甚至很可能,曾在刀山火海裏蹚過。
蕭閑是帶著禮來的。
雲錦、蜀錦、玉錦、浣花錦各一匹;杜衡、月麟、甘鬆、蘇合香料各一箱;東海珍珠四斛,分黑白兩;銅質鏤空鳥紋手爐一個。
即便深秀是相府小姐,也被這些禮迷花了眼。
如此手筆,難道是要拉攏朝臣嗎?
父親大人若與大梁不清不楚起來,家可就完了!
深秀腳酸退後一步,轉去稟報母親。
夫人在正房坐著,一麵吃茶,一麵指導蔚然刺繡。蔚然的生母言氏侍立在夫人後,正給主母肩。
深秀大步走進來,還未開口,便聽到了母親的斥責。
“怎麽到走?今日的養神湯喝了嗎?”
深秀依偎著夫人坐下,攏起手低聲道:“母親,父親在外麵見客呢。”
“什麽客人?”夫人悠悠然道。
深秀的聲音大起來:“大梁皇子,蕭閑。”
正在刺繡的蔚然抬起頭,有些疑。
他怎麽來了?
聽到蕭閑的名字,夫人也有些奇怪。抬手把釵環扶正,抿低語。
“陛下說蕭皇子來是私事,朝中都假裝不知道他在。他怎麽跑到咱們府裏來了?”
聽這語氣,除了警惕,更多的是意外。
朝事自有丈夫決斷,夫人隻管好宅便罷。
“母親,”深秀猜想道,“他是不是有事求著父親辦呢?跟他那個妹妹沈連翹有關嗎?說起來,他也該帶妹妹回大梁去了吧?”
聽他們說起沈連翹,蔚然手中的針線停下,一針都刺不下去了。
沒聽說過連翹要離開啊?
蔚然的遲疑引起了深秀的注意。
“大人說話你聽什麽?”深秀厲荏地罵起來,“繡你的花!總不會你以為,大梁皇子是來找你的吧?”
“深秀!”見兒如此專橫跋扈不講道理,夫人一掌拍在深秀手上,“你去!抄十遍《誡》!”
深秀嘟囔著不肯去。
“兒說的是實話嘛。”
但見夫人被氣得臉發白,也不得不起。剛走到門口,忽然見外麵丫頭婆子抱著東西,一腦兒排在屋外求見。
“夫人,”為首的婆子道,“老爺讓把這些拿來。”
“進來吧。”隨著夫人的允準,屋漸漸堆滿了東西。
錦緞四匹,香料四箱,珍珠閃爍,手爐金貴。這些東西很快把屋子占滿,讓繡花的蔚然都不得不起讓出空間。
“母親,”深秀連忙道,“這些便是大梁皇子送來的。”
“是嗎?”夫人的眼睛勉強從禮上挪開,裝作漫不經心般問道,“老爺說了要收庫房嗎?”
“不是的,”為首的婆子回答道,“老爺說,這是蕭公子送給二小姐的賠禮,由二小姐置便好。”
“誰?”
深秀的子晃了晃,扭頭看向蔚然。
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的事嗎?
一個庶,也值得皇子上門賠罪?
雖然眾人的目都在蔚然上,但深秀卻忍不住麵紅耳赤站立不穩,險些跌摔在地。
注:故事用的是漢朝地圖。那時候我們的疆域就好像是葫蘆一般,葫蘆朝著西北,胖胖的葫蘆下肚子在中原。而涼州,就是連接上下兩個葫蘆肚的葫蘆腰,比較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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