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略使府中。

一行人走後，屋中很快冷清了下來，似乎回到了裴渡在河北道上任的那四年。

孤家寡人，何其寂寥。

他坐在階下，看著灌灌那忘記帶走的木馬，微微出神。

長樂從暗走來，對他道：

“大人，已然照您的吩咐，派了兩個得力親兵速速趕往京城報信，下一步，咱們該怎麽做？可要去附近州府借兵自保？”

裴渡搖頭：

“尚不知這嶺南道員是否都廣平王挾製，與其沆瀣一氣，以免打草驚蛇，還是先按兵不吧。”

隻要他們母子安全離開這裏，他就無後顧之憂了。

接下來兩日，裴渡照常去府衙上值，然而沒過多久，城中便流言四起。

有人說新任經略使裴大人，實則是個狗，聖人派他興修水利，他卻貪汙撥下來的工程款，遲遲不開始修建。

前兩日還好，到了第三日，居然有百姓敢當街攔他，阻攔裴渡去衙的去路。

“狗！你不配坐在這個位置！滾！”

“對！既然不作為！還敢貪汙銀子，就應該被千刀萬剮！狗！隨我們去見王爺！王爺慈悲心腸，定會為我們做主的！”

“對！隨我們去見王爺！”

長明臉差到極點，厲聲對侍衛道：

“愣著做甚？還不把他們趕走！”

長樂看他一眼，抬手阻止：

“不可，我們隻要一對百姓手，那罪名馬上就要落到大人頭上了！”

場麵僵持不下，這鬧市一角一時圍了不人。

頃，一小黃門騎馬而來，到裴渡邊停下，臉上出一個笑來：

“裴大人，這些時日城中流言四起，王爺聽到消息也是為難，說這些時日，你不必去上值了，就在家中等待調查吧。”

裴渡麵未變，拱手道：

“下知曉了。”

……

回到府中，長明氣憤道：

“等待調查？這流言十有八九就是那廣平王傳出的！還調查什麽？”

長樂看一眼麵沉凝的裴渡，接過話頭：

“他怕是想先這般激起民憤，再給大人羅織罪名，除之而後快。”

裴渡坐到主位上，看著案前的殘局，沉：

“我隻怕他別有用心。”

“大人何意？”

“他放出的流言中，給我羅織的罪名是貪汙，而我來嶺南，本就是要查他的貪汙案。我在想，他是不是此刻在想法子，將他的罪名移到我頭上，說我殘害忠良，冤枉宗室，實則自己才是那個犯下貪汙罪的人。”GgDown8

“如此一來，他大可借民憤，直接殺了我，再上書朝廷，了此差事，這樣，無論是他的貪汙案，還是謀逆罪，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聽完裴渡的話，長明神大震：

“他的用心居然如此歹毒，想讓大人一世清譽盡毀不？大人從前到哪裏不是百姓戴的好？此番被構陷至此，實在人憋悶！”

這話剛說完，便有下人來報：

“大人，廣平王來了。”

……

裴渡與廣平王坐在桌前對弈，廣平王看一眼空的屋子，問：

“裴大人，本王送你的兩位人呢？”

“回王爺，那二人之前可是被我屋中那侍妾折騰得不輕，便讓們休息兩日。”

“原來如此。”

廣平王笑笑，又試探著問：

“對了，你那位小娘子呢？還有上回見過的小家夥，怎麽不帶出來瞧瞧？”

裴渡淡笑一聲，麵出一嫌惡：

“王爺上回說吵鬧，這些時日，我的確對十分不滿，便將趕回京城了，孩子離不開娘，就跟著一起走了，如王爺所說，人嘛，膩了就沒意思了。”

廣平王便出一個了然的笑，見裴渡神淡然思考棋局，又安他：

“城中這些流言，本王會去盡快查清的，你放心，百姓們不知道，可本王，卻是相信你的為人的。這兩日就先委屈你，不要出府了。”

裴渡執一黑子，放在棋盤上：

“棋局未定，勝負難分，下等著王爺的答案。”

……

出了府，廣平王邊的管家道：

“王爺，方才去悄悄問了兩個人，們說的確聽到了正屋的吵鬧聲，那小娘子，是哭著抱著孩子說要回京的。”

“以防萬一，去回京的路上尋一尋，若是找到，直接扣押起來，還有，包圍經略使府邸，一隻蒼蠅都別給我放出去！”

“是，王爺！”

廣平王理一理袍，上馬車前，又對那管家道：

“對了，盯著底下人麻利些，務必激起民憤，鬧得越嚴重越好，屆時本王便斬了他，一封奏疏上報朝廷，此事便算了了。”

馬車緩緩駛離，他掀開車簾，回經略使府邸一眼，惋惜道：

“青年才俊呀，可惜了，偏偏要擋本王的道。”

……

接下來的兩日，城中流言越傳越廣，甚至有人到經略使府外罵，一時間，群激憤、民怨沸騰。

可第二日下午，城中最有名的大畫館中卻傳出消息，鼎鼎大名的雲意畫師竟到了廣州，夜裏還將在畫館中競拍自己最新的畫作。

雲意畫師一向品高潔、人品貴重，其畫作亦是巧無比，又有大家風範，居然來了嶺南這種地方，人心中激。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城中那些沉迷收藏丹青的人們會去不提，就算是沒錢的畫匠和百姓，也想一睹這位赫赫有名的畫師新作。

畢竟看一眼又不要錢，不去白不去嘛。

故而到了夜裏，那家畫館門庭若市、人頭攢。

可到了時辰，當店家將雲意的新作掛於堂前時，眾人卻是瞠目結舌。

畫上男子駝峰鼻、杏核眼、顯然是廣平王無疑。

而他此刻麵目猙獰，踩著一個員的背，哈哈大笑，而底下還簇擁著一堆百姓，個個麵無知之態，人看了發笑。

眾人都愣了：

“此畫……是在影什麽不？”

二樓，一帶著帷帽的子冷冷看著這一切，問：

“其餘幾幅畫，都送出去了沒有？”

“夫人放心，都已分發到各個畫館了。”

侍衛答。

那子掀開幃帽一角，淡淡一笑，風采直令西子容。

這般絕，分明是本該離開廣州的謝梔無疑。

看著底下沸騰的人群，心想：

裴渡，這一次，換我來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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