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覷中,百戶凌濤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人,由此可見此案已經在京城散布開來,咱們還是盡早將案犯帶走,以免多生事端。”
裴硯昭也沒執著于問,轉走出雅間:“回衙門!”
眼見兵再次上前,阿袖怕自己多說多錯,遂將求救的目投向馮嘉。
馮嘉卻不說話,算是看明白了,以裴硯昭的本事和玄影司的能量,隋瑛是不是冤枉的他們已經一清二楚,甚至可能連兇手的“畫像”都拿到手了。
但這并不重要。
他們非得一口咬定兇手是隋瑛,將扛出廖侍郎府的是隋思源,誰也沒轍。
玄影司指揮使沈邱,或許是想借此事敲打一下鎮國公。
多說無益,將阿袖拉去一邊靠墻站著,把路讓出來,目睹兩名兵將隋瑛和隋思源背走。
*
茶館幾扇大門全部敞開,一輛馬車直接駛了進來。
畢竟是國公府的世子和小姐,尚未定罪之前,不可能直接扔在馬背上招搖過市的回衙門。
將兩人放進馬車以后,一名兵負責駕駛,其他人則騎馬走在馬車周圍。
一直等他們離開這條街,百姓才敢從兩側的樓房里跑出來,圍著茶樓竊竊私語,猜測發生了什麼大事,竟驚了玄影司。
天空開始飄起小雨,馮嘉的馬車艱難駛出人群,車夫問:“小姐,咱們現在去哪兒?”
摘下帷帽扔去一邊:“當然是追上去。”
“追、追上去?”
“對,保持一定距離,跟在他們后面。”
“好嘞。”
阿袖已是心如死灰,馮嘉握了握的手:“沒事的,他們牽的是茶樓送貨的馬車,這馬車跑不快,城南到城北還有起碼兩刻鐘的路程。”
話音剛落,馬車倏然一個急停。
馮嘉扶住車窗勉強穩住,從被風掀起的窗簾一角,瞧見一匹棗紅駿馬停在窗外。
是裴硯昭獨自殺了回來,隔著窗簾問道:“馮小姐為何跟著我們?”
馮嘉嘖了一聲:“大人還怕民劫囚不?”
裴硯昭:“看不懂問問罷了。”
問的態度。
“我不過是想送隋瑛一程。”馮嘉甩著窗簾垂下的絡子玩兒,“誰不知道一旦進了你們的黑牢,活著出來的沒幾個,僥幸出來,多半也會缺胳膊的。”
語氣譏諷,私底下沒有偽裝的必要,對他和善,他反而會得寸進尺。
“你是在等大理寺吧。”聽出含的氣怒,裴硯昭竟笑起來,“順天府和刑部好歹還能與我們周旋一二,大理寺?如今的大理寺,早已不是你爺爺手底下的大理寺了。”
可不是麼,這話馮嘉無法反駁,甚至有些傷。
自從爺爺去世,幾年來大理寺卿的位置因為黨爭換了好幾個人,現如今從上至下一片糟糟的。
倘若爺爺泉下有知,想必十分難過。
馮嘉定了定神,見載著隋瑛的馬車并未放緩速度,拖著他并無用,便開車窗簾,出因久病而略顯蒼白憔悴的臉,清甜笑道:“俗話說得好,爛船也有三斤釘,還請大人莫要掉以輕心,以免稍后難堪,民可跟在您后面盯著呢。”
“行,你想跟就跟。”裴硯昭見笑臉便移開了目,仿佛嫌惡心一般。扯了扯韁繩,馬頭調轉方向,“我也正想瞧一瞧,大理寺里還有多人這般惦念著馮閣老的舊,敢為了你得罪我們。”
說完喝了一聲“駕!”,猛夾馬腹,揚長離去。
笑容消失,馮嘉忍不住齒冷,方才他那話帶有幾分銳利的殺氣,仿佛窺見一支搭在弦上的箭,隨時準備向獵。
這麼些年了,裴硯昭還是滿心怨恨。
恨爺爺也恨。
說起他們之間的淵源,荒誕中不免帶著幾分可笑。
馮嘉佑年時,馮閣老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后大不如從前,開始盤算起孫的未來。
兒子始終下落不明,兒媳常年古佛青燈,小孫除他之外再無倚仗。
還有馮家的產業,不多但也不薄,全部落旁支手中,始終是有些不甘心的。
就想給馮嘉招個贅的夫郎。
馮閣老耗費不心神,終于到一個絕佳的好苗子,帶在邊悉心栽培,親自教養。
正是年僅七歲的裴硯昭。
當年他還不這名兒,他沈云昭。
馮嘉只當他是爺爺為自己挑選的玩伴兒,某次聽見府仆人提起“養夫”之類的詞,不懂,去問爺爺。
爺爺笑著說就是一輩子陪玩兒的人,問喜歡嗎。
拍著手說喜歡,沈哥哥長得好看,能文能武,又對千好萬好,豈會不喜歡。
然而卻只陪伴了六年,某一天,十三歲的沈云昭被人接走,連聲再見都沒留下,馮嘉為此傷心好些日子。
沒兩年爺爺下朝歸家,半道車馬驚,摔了一跤,原本就耗損過度的徹底垮了。
臨終前叮囑馮嘉,今后見到沈云昭必須裝作不認識,有關他的一切全都要爛在肚子里,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還嘆,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看錯了沈云昭的父親沈邱。
不錯,正是現任玄影司指揮使。當時的沈邱還只是京畿營中一名不流的武,不知從哪里聽說馮閣老正在為孫挑選贅婿,主將長子送上門,只為換得一個調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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