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姜嶠的憎惡有所搖,可當眾人遠遠瞧見晉陵軍護送著最尊貴顯眼的一架車輦進建鄴城,車輦旁還刻著獨足金鱗鳥的圖紋,原本還歡呼雀躍的氛圍頓時有些冷了下來。
姜嶠穿著一裝坐在車輦上,車輦四周罩著白輕紗,約能看見街道兩邊眾人看的眼神,有好奇、有警惕、還有畏懼。
胳膊忽然被什麼了一下,姜嶠轉頭,只見邊的姜昭正仰著頭,“他們說,你回了建鄴,便會將帝位禪讓給我,是嗎?”
姜昭有個不好不壞的病,說話過分直接,有時聽著便像張狂傲慢的挑釁。
姜嶠挑眉,“我為何要禪讓給你?”
“他們說,你志不在此,對朝政也知之甚,所以為了南靖好,也會將皇位禪讓給我。“
姜昭直言不諱。
“……”
姜嶠曾經的確過這樣的心思,可此刻聽姜昭說出這番話,卻忍不住皺眉。
“我在位時,的確沒什麼機會理政務,可你又好到哪兒去?天在皇宮里魚爬樹,你可曾過奏折?”
姜昭啞然,愣了一會兒才下意識開口道,“可我是兒郎,你是娘。”
姜嶠搖搖頭,“姜昭你聽好了,你若想要這皇位,便滾回去進自。若有朝一日,我愿意將皇位給你,那一定是因為你比我更出更賢德,而不是因為你是男兒這種狗屁理由。明白嗎?”
姜昭被懟懵了,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有些委屈地嘀咕,“知道了……你不能好好說嗎,兇什麼?”
“……”
姜嶠收斂了語氣里的鋒芒。其實也不怪姜昭,他只是生來便被周圍的人灌輸了這種想法。可現在改,還來得及。
姜昭有些困擾地,“可什麼樣的君王,才夠賢德,夠出?”
“君無于水監,當于民監。這句話你可聽過?”
姜嶠問道。
姜昭眉頭頓時皺得更了,“什麼玩意兒?”
“……意思就是,百姓于君王而言,就像一面鏡子。他們看你的眼神是什麼樣的,就代表你這個君王做的是好還是不好。”
姜昭若有所思,轉頭打量起兩邊的百姓,“那他們現在看你的眼神……”
姜嶠噎了一下,但卻很坦然,“是反面例子,不要學。”
“那正面呢?”
兩人正小聲議論著,忽然聽得車輦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姜嶠頓了頓,抬眸朝外看去。只見霍奚舟穿著深勁裝、外披玄銳甲,從長街那頭策馬而來。行到隊伍近前,他才停下來,往車輦的方向掃了一眼。
姜嶠心口一,移開視線。
好在霍奚舟也很快收回目,一扯韁繩,調轉了方向,緩緩朝宮城的方向行去。
這是……親自出來迎接姜嶠,為開道?
百姓們面面相覷,皆是不知該做出什麼表。
世事當真無常……去年今日,姜嶠的替死鬼還被拆骨皮,懸掛于城樓之上,可此時此刻,卻搖一變,了帝,風風地回到了建鄴。
而當初下令曝尸七日的叛將霍奚舟,竟了最忠誠的馬前卒……
不知是誰率先跪拜了下去,高呼了一聲,“恭迎武安侯,恭迎陛下。”
眾人也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紛紛開始跪拜,呼聲也從一人變了數十人、上百人,越來越響。
姜嶠心變得愈發復雜,轉頭看了一眼同樣震驚了的姜昭,“可能這才是正面例子吧。”
姜昭出些苦惱的神,了自己細條條的小胳膊,“可又不是人人都像霍奚舟那樣,那麼能打,還那麼扛打……”
“他不過是個參考答案,卻不是唯一的答案。”
“那,堂姐,你想讓這些百姓如何看你?”
姜昭問道。
姜嶠沉默。
隊伍已經緩緩進了宮城,太被宮門遮擋,線頓時昏暗了下來。
姜嶠忍不住回頭,在一片影中觀著那些百姓們,喃喃道,“如何看我?自然是要人人都笑著看我……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
姜昭若有所思,隨后也認同地連連點頭,出笑容。
片刻后,坐輦在宮道上停了下來。
姜嶠看了一眼隊伍前方霍奚舟的背影,轉向姜昭,低聲道,“你去幫我說一聲,我想見一個人。”
姜昭頷首,作利落地跳下馬車,跑到了霍奚舟的邊,仰頭看他,“堂姐說了,要見鐘離慕楚。”
霍奚舟眸微閃。
***
天牢中線昏暗,空氣而黏膩,混雜著各種難聞的氣味。
姜嶠走在甬道中,聽著鎖鏈的撞擊聲和死囚們的謾罵聲,一時竟回想起了與云垂野被關在江州地牢時的境,下意識將上的外袍又裹了些。
楚邕領著走向甬道盡頭的囚室,言語間已經沒有從前的不敬,“陛下,鐘離慕楚就關押在此。”
姜嶠往囚室看去。
鐘離慕楚一白,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自顧自地斟著涼水,姿態卻仍像斟著什麼絕世好茶一般。他側眸看過來,見姜嶠站在囚室外,眼眸忽地閃過一亮,角也上揚起來。
“楚將軍。”
姜嶠低低地喚了一聲,“開鎖,讓我進去。”
楚邕面難,“這怕是不妥吧?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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