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嶠聞言更是不悅,忍不住出言相譏,“舅舅不是最討厭脈親緣那一套麼?當年對著和自己同出一脈的族人都能趕盡殺絕,對我這個半分關系沒有的外甥倒是比誰都親近。這話從你里問出來,不覺得可笑麼?”
鐘離慕楚頓了頓,也不知怎麼就被取悅了,抬手拉了姜嶠一把,讓跌坐進了自己懷里,“說得有理。”
姜嶠子微微一僵,分明想要立刻掙,卻遲遲沒有作。
營帳外,一截玄袍角忽地閃過。
不遠,彥翎正拭著霍奚舟的弓,想要收起來,手上卻突然一空。
他詫異地抬頭,只見霍奚舟去而復返,臉沉地奪回了弓,“侯爺?”
霍奚舟氣極低地轉,恰好對上從營帳中走出來的云垂野。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對話,卻不約而同朝自己的馬走去。
營帳。
鐘離慕楚側眸打量懷中的姜嶠,笑了笑,“我突然發現,我可能還是更喜歡你牙尖利,與我針鋒相對時的樣子……”
姜嶠扯了扯角,忍不住得寸進尺道,“那你還真是下……唔。”
鐘離慕楚雙指住了的臉頰,令再也不能將后面一個字吐出來,“再說下去就過了。”
對上姜嶠不忿的眼神,鐘離慕楚眼中笑意更甚,很快便松開了手。
姜嶠了自己的臉頰,神稍斂,鄭重其事道,“你不是問我,為何與笙娘變得那麼親嗎?被霍奚舟囚困在江州時,每日只有來看我,陪我說話,陪我下棋,明明已經知道了我的份,但還是愿意摒棄廢帝的名號看我,相信我,為了幫我逃離江州,不惜怒霍奚舟……”
姜嶠越說越認真,轉頭看向鐘離慕楚,不知為何,忽地停頓了片刻,才怔怔地喚了他一聲,連名帶姓的,“鐘離慕楚,這世上還是有人干干凈凈的,只是我們生錯了地方。”
此話一出,鐘離慕楚畔的笑意猝不及防凝滯了。
有那麼一刻,他眼前忽然閃過了鐘離瀟悲憎加的那張臉,與姜嶠的面容疊重合。
他聽見鐘離瀟撕心裂肺地哭訴著,“我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是生錯了地方,投胎到了鐘離家!”
鐘離慕楚心中涌起些說不清的,好似有某個充斥著戾氣和痛苦的角落,因姜嶠這句話得到了一瞬間的安與藉,令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對勁。
他竟覺得,姜嶠對他說一百句話好話,恐怕都不及這一句心的話來得更有沖擊。
被鐘離慕楚一瞬不瞬地盯著,姜嶠眼里閃過一清明,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竟也莫名覺得尷尬和難堪。
姜嶠倉皇起,“我走了。”
目送落荒而逃的背影離開了營帳,鐘離慕楚沉默不語。
“郎主,”牧合走到近前,問道,“可要屬下悄悄跟過去……”
“……算了。”
鐘離慕楚收回視線,面上又恢復如常,“獵場里可安排好了?”
牧合點了點頭。
鐘離慕楚了眉心,“理干凈,盡量不要留下什麼痕跡。”
“是。”
姜嶠系上面紗,從營帳和人群中穿過,終于找到了遠離人群的笙娘,只是的后還跟著幾個郡王府的侍衛和婢。
姜嶠放緩步伐,不遠不近地停了下來,咳嗽了兩聲,便功吸引了笙娘的注意力。笙娘轉頭看見姜嶠,眸亮了一下,剛想走過來,卻見姜嶠朝使了個眼,隨即就像沒看見似的,若無其事地朝一旁走開。
笙娘頓在原地,眼角余掃過旁的侍從。
片刻后,姜嶠在營帳后等來了孤一人的笙娘。
“云娘子……”
笙娘匆匆走了過來,“娘子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姜嶠掃視了一圈四周,又將往旁人看不見的死角拉了拉,鄭重其事地,“我說過,會將你從汾郡王府救出來。不瞞你說,其實這次春獵,鐘離慕楚已經有所計劃,要置越旸于死地……”
笙娘神一僵,眼里出幾分驚惶錯愕,“什麼計劃?”
姜嶠側眸,越過營帳看向那樹影重重的山林,啟道,“鐘離氏馴養多年的猛,如今已被人放進了山林中。越旸自喪妻后,常年熏染極樂香,鐘離慕楚便是利用了這一點,近來一直以極樂香為引,令猛記住了這氣味,且聞之便會發狂……”
笙娘怔住,臉略微有些發白。
山林中,馬蹄聲漸行漸近。
越旸駕著馬在前面走著,后跟著一支郡王府的親衛隊。一隊人不疾不徐地從樹下經過,越旸低垂著眼,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好幾年前的鈐山春獵。
那時他剛與姜晚聲婚不久,婚后姜晚聲一直對他不冷不熱,可那日卻難得喚他夫君,對他好言好語,想讓他替獵一只極為難得的麋鹿。
他其實并不擅騎,但因為姜晚聲開口了,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會去做,更何況只是一頭麋鹿。那一日,他在山中搜尋了許久,好不容易看見一匹麋鹿的影子,剛要搭箭殺,卻被鐘離慕楚邊的那個牧合搶了先。
他原想要用自己的份爭搶那只麋鹿,可牧合卻口口聲聲說,這是鐘離慕楚命他捕殺獻給陛下的。皇帝與公主,自然是皇帝為尊;越氏與鐘離氏,那時也是鐘離氏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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