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山……燒山!有人要縱火燒山,攻進歸云塢!
渾一,踉踉蹌蹌地朝山崖邊沖了過去。直到看見歸云塢上空仍是迷霧叢生,才瞬間止住了步子,略微松了一口氣。
可細細一想,卻又覺得不對勁。
今時不同往日,姜嶠在藏書室待了這麼十日,背了整整十八冊陣法籍,已經能一眼瞧出陣法蹊蹺。方才只那麼掃了一眼,就發現山上原來的陣法已然被破壞,可為何……
聯想到方才從歸云塢離開時看到的,姜嶠猛地抬眼。
“難道是……人陣?”
山中此刻已是汪洋火海,縱然書冊上說技巧高明之人能夠利用任何天時地利、世間萬結陣,可面對一片枯木死灰,也是束手無策。
當務之急,是要掩護歸云塢的老弱婦孺先撤離。若想臨時結陣,最快最容易控制的便是以人布陣!
方才從祠堂出來,一個人都沒看見,怕是還沒撤離的都跟著外祖父去維持陣法了。而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也決定留下來善后……他們是擔心不愿走,所以才用許謙寧的幌子騙出山……
難怪,難怪他們方才說那樣的話……還讓一定要找到許謙寧,往后要包容他……這分明是訣別的話!
不行,要回去……不能這麼一走了之。
姜嶠咬牙,剛要轉從暗道回歸云塢,忽地聽見數不清的長箭破空聲從山林中傳來。
“!”
姜嶠眸驟,循聲回頭。只見無數支燃著火的箭矢,如流星般齊刷刷朝迷霧中去。
若是這箭矢在結陣之人的上……
姜嶠臉倏然間變得慘白。
下一刻,山崖下的迷陣果然盡數消散,現出了歸云塢原本的面貌。正如姜嶠所想,山坳四周分散站了不結陣的人,大多數是男人,可也有兩個穿著布的人尤為顯眼,而其中一個,上正中了箭,倒在了另一人懷里……
舅母……
姜嶠腦子里轟然一響,手指抖著蜷起來。
迷陣已破,山林中出的箭矢也終于停下來,可此時此刻,歸云塢的那些良田屋舍、阡陌小路上已經滿了燃著火的箭矢,火勢迅速蔓延開。
伴隨著沖鋒的呼喊聲,黑的將士們從山林中沖了出來,徑直朝歸云塢中殺了過去。
看清那些將士上穿著的玄紋輕甲,姜嶠整個人僵住。
晉陵軍……只聽霍奚舟調遣的晉陵軍……
仿佛有一巨大的釘子,從腳底貫穿,將姜嶠釘在原地。一時間,從頭到腳的仿佛都凝結冰,侵骨髓的寒意狠狠扎的四肢百骸,連呼吸仿佛都停住了。
直到眼睜睜看著將士們沖進歸云塢,用刀劍貫穿了一個逃竄的塢民,姜嶠才猛地回過神來,發了瘋似的想要沖過去。
腳下突然被一塊山石絆住,霎時間,眼前天旋地轉,姜嶠整個人重重地栽了下去,雙手撐在地上,卻被尖利的石子狠狠劃拉出了一道口子。掌心傳來劇痛,可比起此刻心口的疼痛,卻算不上什麼了。
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后突然傳來一人步伐匆匆的腳步聲。
姜嶠來不及躲藏,也無心躲藏,回頭向來人,雙目赤紅。
火映照下,來人穿深勁裝、披著玄銳甲,英俊森寒的面容在盔胄下,半明半暗,猶如鬼魅。
四目相對。
姜嶠眸底映著的火猝然向上竄了一下,迸出無盡的恨意,嗓音嘶啞,“霍……奚……舟……”
霍奚舟疾步走來,一把扣住姜嶠的手腕,“跟我走!”
姜嶠掙扎著要甩開他的手。
霍奚舟卻攥得越發用力,忍不住呵斥了一聲,“你現在過去也只是送死!”
姜嶠抖著抬眼,朝山崖下去,只見歸云塢已經陷一片火海,除此之外,便是尸,被刀劍貫穿的尸。
這一刻,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眼力,為什麼,為什麼隔著這麼遠,卻能將每尸的容都看得清清楚楚?舅母,舅父,還有躺在一起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姜嶠停頓了一下,眼淚簌簌落下,然后便是更加瘋狂的掙扎。
“姜嶠!”霍奚舟死死盯著,“你不要命了嗎?你不是最怕死了嗎?”
姜嶠像是了什麼刺激,突然發出極大的力氣,猛地甩開了霍奚舟的手,一下掙了桎梏,“為什麼?!”
霍奚舟擰眉,剛想要說什麼,目及姜嶠憎恨怨怒的眼神,心臟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整個人都愣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姜嶠撕心裂肺地吼了起來,嗓子被越來越近的濃煙嗆得更加沙啞。
霍奚舟臉微變,“今日這場山火與我無關。”
轉眼見不遠的山火已經燒了過來,他也再顧不得其他,“來不及了,有什麼話以后再說!”
“以后,什麼以后?”
姜嶠紅著眼看向他,神志幾乎也要被這場山火燒得昏蒙,“被你帶回江州關起來,一輩子當你的/臠,一輩子做姜晚聲的替,求你饒恕嗎?霍奚舟,你不配!這世上,那麼多人辱我罵我,欺我殺我,想要將我千刀萬剮!可你知不知道,這其中最不配的人就是你!”
語畢,忽然沖上前,一把揪住霍奚舟的領,從他脖頸間拽出了那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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