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掀開床帳,匆匆下榻,卻發現敲門聲是從屏風后的側門傳來的。此刻,門上正映著霍奚舟高大的影……
姜嶠一顆心再次懸了起來,躊躇著不敢上前。
敲門聲再次響起,儼然帶著些不耐。
姜嶠微微定神,調整好表,這才低眉斂目地拉開門。
穿寢的霍奚舟站在門那頭,面不虞。他大概也是剛梳洗完回房,長發未束,散落在肩頭,比白日里看上去隨意不,一雙漆黑暗眸被燭火點亮,減弱了幾分冷意。
霍奚舟一低眸,便看見臉慘白,發凌,一幅剛驚醒、不堪重負的可憐模樣。若換做尋常人,約莫是連大聲說話都不舍得的,可偏偏霍奚舟并非憐香惜玉之人,眉宇間仍是一派沉郁,沒有毫波瀾。
他忽地抬手,姜嶠嚇得子微微抖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朝自己拋了一個不明,連忙手接住。
還不等看清手中是何,霍奚舟已經面無表地關上了門。
姜嶠愣在原地,垂下眼睫,手中竟然是一盒藥膏。眨了眨眼,半天都沒明白霍奚舟的用意,直到看見手腕上的紅痕時,才恍然明白過來。
回到桌邊坐下,打開那巧的藥膏圓盒,聞了聞,竟還是宮中才會有的珍品。
姜嶠挑起一小塊在手腕上輕輕涂抹,對霍奚舟的恐懼仿佛也被這藥膏淡去了不。
偌大的建鄴城,道貌岸然的世家公子比比皆是,像霍奚舟這樣,白日里殺人如麻,晚上卻會給娘送傷藥的……卻是見。至跟鐘離慕楚那個瘋子比,已經好相不了。
鐘離慕楚……
姜嶠再次回想起剛剛的驚夢。自打用勾魂扎傷鐘離慕楚逃出暗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夢見那日的景了。
與鐘離慕楚的關系,要從十一年前說起。彼時靖武帝還在位,繼后鐘離瀟無子,挑中養在膝下。鐘離慕楚是繼后的幺弟,所以名義上算是姜嶠的舅舅。
不過片刻,藥膏便在手腕上起了薄薄一層。姜嶠收起藥膏,傾為自己倒了杯涼茶,潤了潤干啞的嗓子。
一個月前,還不是個啞。只是某日,不知哪句話得罪了鐘離慕楚,便被他一劑藥毒啞,對外宣稱皇帝患了咳疾。
所以在暗道里,鐘離慕楚說會護周全,純粹就是鬼話連篇!
若鐘離慕楚真想幫,就不會在叛軍攻城時無于衷。再往前說,若不是他袖手旁觀,憑借鐘離氏在各地的勢力,霍奚舟和越旸怎麼能這麼勢如破竹地攻進建鄴?
更何況,鐘離慕楚想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在鐘離慕楚眼里,好似就是那塊砧板上的魚,再怎麼拼命求生,也只能任人宰割。
不過鐘離慕楚一定也沒想到,一條魚的垂死掙扎,最后竟會重傷了他自己。
放下手里的茶盅,姜嶠深吸了口氣,轉頭朝屏風后去。
鐘離慕楚睚眥必報,但凡還剩一口氣,都不會輕易放過。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繼續留在侯府,待城風波平息,再尋機會離開。
只是與霍奚舟的這場戲,該如何演下去呢?
***
轉眼過了幾日,時近盛夏。
赤日炎炎,空氣沉悶熾熱,連風都沒有。往日人群熙攘的朱雀長街,也到了冷落,只有寥寥幾個行人。
一人抱著書卷行至長街盡頭,明明方才還熱得滿頭大汗,此刻突然就到一寒意竄上背脊。
他下意識轉頭,向自己方才經過的府邸。
這是整個朱雀街最靠近皇城的府邸,曾經也是南靖最尊貴的高門世家——僅次于姜氏皇族的鐘離府。
可惜,廢帝姜嶠登基后,本不顧鐘離氏昔年襄助他的誼,更不顧與鐘離太后的母子。
先是鴆殺丞相鐘離裕,再趁鐘離氏其他人方寸大時,數罪并罰,幾乎滅了鐘離氏一族。數日后,鐘離太后也在宮中溘然長逝。
昌盛了近百年的鐘離氏,最后竟只留了鐘離慕楚一個活口。可惜這孤苗現在恐怕也保不住了……
鐘離府府門閉,府一片死寂,四著森寒之氣。偶有下人自院中經過,也沒有任何表,猶如鬼魅般,連腳步聲都得極低。
主院的臥房,門窗閉,就連床榻四周的紗帳都換了一層層不的黑帷幔,乍一看竟像一方棺材,抑得令人不過氣。
披白、肩頭纏著紗布的鐘離慕楚半闔著眼,靠在床頭,臉白得近乎明,連下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姜嶠扎傷他的那柄匕首勾魂。雖然看上去和尋常匕首無異,但用材十分特殊,是由一塊奇石心打造。只要在人上輕輕劃上一刀,哪怕是指甲蓋大小的傷口,也會流不止,藥石難醫,直到傷者盡而亡。
若非鐘離氏的人脈遍布江湖,從藥王谷請來了醫師,用各種珍稀藥材為他續了一口氣,幾日前他便已經一命嗚呼。
帷幔外,鐘離慕楚的死士牧合呈上了那柄勾魂。
“郎主,在宮中發現了被陛下丟棄的勾魂。”
鐘離慕楚拈著佛珠的作頓了頓,倏然睜眼,角揚起笑,聲音輕飄飄地,沒有一氣力,“難怪你們在暗道出口撲了個空,原來是又回宮了……他倒是膽子大。”
思忖片刻,鐘離慕楚啟,“將姜嶠還活著的消息給越旸和霍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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