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太醫們流為皇帝診脈，確認李豫并無中毒跡象，只是一時急火攻心。

醫署的首席醫丞出手施針，令皇上慢慢轉醒。

李豫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便是口吻虛弱道：“傳朕旨意，廢黜皇后庾氏為庶人，逐往石子岡尸黎寺，死生之年，永不復見。”

而對跪在太極殿外的太子，李豫沉默良久，不置一詞，沒有一同廢儲卻也不召見，只命軍嚴加看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這是寒了心。

“阿纓……”換下染龍袍的李豫靠在床榻，氣息微，這一口心頭嘔出，他的氣明顯蒼老許多，瞳孔的越發混濁，心里唯一還惦記的，是那個屢遭毒手的孩子。

想起從前的乖巧討喜，想起的好，皇帝目微。

“派人去安一番，瞧好不好，再問問……愿不愿進宮來陪朕說說話——毋須強求，別嚇著。”

一代帝王，開口竟有些小心翼翼。

原璁見伺候了大半輩子的皇上如此狀，心頭不是滋味，連忙應諾說自己親去一趟。

余見在榻前殷勤捧藥的平嬪，原璁總覺得這位娘娘今日來得太巧了，這里頭仿佛有什麼事，是他不清楚的。

可眼下也無從探究，原璁向寢門外掃了眼仍被扣押著等候陛下發落的何公公，輕聲試探道：“陛下，那何師無……”

李豫疲憊閉眼，“殺。”

殿前衛各自領命而去。一隊執戟軍直接沖進顯宮，抓了庾靈鴻放上馬車，直出宮城。

庾靈鴻還懵懂不知，霍然像被拎小子一樣的對待，大辱，漲紅臉掙扎：“爾曹放肆！爾等奉了誰的令，敢如此侮辱當朝國母，爾等要帶本宮去何！”

衛頭領冷笑著向南面一拱手，“吾等自奉了陛下旨意，‘請’皇后娘娘出宮，寺修行。哦，閣下已然不是皇后了，廢后的旨意隨后便至。閣下，先行一步吧。”

“廢后？”

庾靈鴻恍如一盆冰水直澆到骨髓中，嘶聲喊道：“你胡說！我不信！我要見陛下，陛下！”

“陛下已決心與你這惡婦死生不復再見，勸你還是歇歇吧。”

拐角突然響起李蘊的聲音。

只見長公主扭著纖腰肢，攜婢不不慢走來，看著庾靈鴻的狼狽模樣，哼笑一聲：“畢竟你們娘兩個，一個敢下毒迫害功臣之后，一個敢串通前近侍替換天子的藥，如此膽大包天的蛇蝎人，陛下避之唯恐不及，怎還會見你？”

“蠶宮……崔馨……事敗了？傅簪纓那個小賤人沒死？”

“不……”庾靈鴻陷混中，太多變故讓一時無法消化，瘋癲搖頭道，“你剛剛說什麼，太子換陛下的藥，他、他這是要做什麼？煥兒……你在想什麼，你為何如此糊涂啊！”

李蘊突然快步近前，一掌發狠摑在庾氏臉上，咬牙道：“這天底下數你最賤，還敢罵人？”

接著換手又是一耳，“這一掌，是替阿婉教訓你，你就去破廟里等死吧。倘若命，興許還能等到你那寶貝兒子同你團圓！”

庾氏的一只玉珠耳墜被打落在地，又被隨后駛離宮闈的馬車碾過，蒙上塵埃。

那朱紅的宮門楣額上，“顯宮”三個黑地金燦隸字，在下閃熠依舊，庾靈鴻至此后卻再沒能看上一眼。

被一路帶到城外的石子岡，山岡上有一座荒無人煙的破廟，敗窗蛛網，荒草腐席，四面風。

這便是最新的住所。

陪同庾氏來的除了看守在寺廟外的侍

衛，僅有一個年老耳背的媼奴。

庾氏被抓上馬車時上單未換，發飾也不全，樣子說不出的狼狽。等過了要茶水沒茶水，要床褥沒床褥的凄冷一夜，次日清晨，這名養尊優半輩子的婦人已是蓬頭垢面，渾酸痛。

還有誰能來救？

庾氏一族敗落很久了，在世的唯一親，庶妹小庾氏，因著自己的設計，這會兒說不定如何恨，萬不可能來幫。

太子——太子如今自顧不暇……

夫妻多年的陛下與恩斷義絕。

庾靈鴻攏著單薄的襟注視四面破壁荒草，終于呆滯失神地想明白：這輩子完了。

-

這一夜李景煥在宮里是跪著過的。

李豫寢殿的燈燭亮了一夜，他也知道有人在外跪了一夜，卻始終沒有召見這個忤逆子的意思。

秋夜重，李景煥中宵一夜后，翌晨冷，默跪在階下的半邊側臉蒼白如石琢。

“父皇，您當真半點不信孩兒嗎……”

李景煥一直跪到太西沉，上沒有一塊骨頭不是僵的。當最后一片澄霞的余暉染上他睫梢，李景煥眼前發黑，竭力穩住發晃的子，深深看一眼面前閉殿門，腮骨棱棱，是攢出一狠勁兒拄地起，踉蹌著轉往宮外去。

他知道昨日母后被帶走了。

父皇不肯見他，他便去問問母后，到底為何要對簪纓下此毒手。

他知道自己的下場不會好了，可心里還掛著一個人。

“殿下去何？”看守太子的衛攔住去路。

李景煥雙膝劇痛如折，強撐著自己站直站穩，側目啞道：“陛下還未廢太子，亦未我足。孤要出宮去石子岡，你不放心，跟隨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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