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庾氏打完兒，轉就跪倒在李蘊面前，哀泣道：“求殿下明察，求、求纓小娘子明察，馨兒只是個糊涂東西，一時頑劣，斷無謀害之心！”

靜觀事態發展的簪纓這時終于悠悠啟口：“我瞧崔娘子的確是糊涂的，不然，怎會連是不是毒藥

都不知？”

瞥睫向按跪在地的崔馨，“又或者，給你藥的人不曾告訴過你？那人知道你無下毒的膽量，故意瞞，也不怕這口封的毒藥就這麼被你藏在手心，會誤食斃命。連你的命都不在乎，你還要替瞞？”

短短三言兩語，把小庾氏聽出一冷汗。

聯想到前段日子馨兒進了趟宮看太子，回來后便像中了魔似的，非要參加這討人嫌的唐氏花宴，小庾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心里又驚又后怕，咬牙又是一掌揮在崔馨臉上。

什麼臉面統，通通都顧不得了，恨鐵不鋼道：“你這孽障還不說嗎！”

崔馨終于哭著說：“是、是皇后！”

“……什麼，又是庾皇后？”

“都被足在宮里，還想做什麼？”

與宴的王蓿與方氏聽后皆義憤填膺，多年來萬事不過心的李蘊也罕見地氣抖了子，怒視崔馨，“細細地說！把庾靈鴻那惡婦怎麼代你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崔馨知大勢已去，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便啜泣著將皇后如何一瓶藥，如何說這是百花，又如何要撮合兄長和簪纓的經過說了出來。

眾人越聽越犯惡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庾靈鴻這樣的人，竟也配作一朝國母嗎？

崔愉在妹妹的講述中已經漲紅了臉，飛快地看一眼面冷如霜的簪纓，又忙忙窘迫收回視線。

“妹妹你糊涂，怎能、怎能如此……”

簪纓一臉平靜，轉向瞠目結舌的小庾氏，淡淡道：“今日此地貴賓云集，庾氏想借刀殺人，毫不在乎的外甥事發后被置，也不管崔郎君有沒有可能誤食毒藥。”

小庾氏猛然抬頭，淚眼中泛起驚恐之。

簪纓繼續道：“依我猜想，那位皇后娘娘的想法大半是：就算死了人又怎樣呢，反正庾氏已經敗無可敗，就算崔家的人闖禍了，牽連江夏崔氏滿門，也不干的事。

“說不定庾氏還做了后手，崔馨能事最好，就算不能，崔縣侯最為疼的獨子出了事，作為荊州江夏豪族的崔氏，會不會為了自保擁兵反叛？正好而今謝刺史出兵北伐，如今州境兵力空虛。一旦如此，未必不正中庾靈鴻下懷，困宮闈，等的便是一個。若想法子聯絡太子的屬兵早作防備，幫助太子立下平之功，便可翻再起。至于你們崔家，自然便為太子的墊腳石了。”

小庾氏的心墜寒窟，偏偏簪纓微笑看著，還要殘忍地加上一句，“這便是你的好姊姊。”

是啊，本自同生，這嫡姐怎能狠心至此，利用馨兒布了這麼大的網，毫不顧一家子的死活？

小庾氏痛定思痛，忽而雙手覆額叩在地上，向簪纓道：“小娘子，是我家小欠管教不懂事，了人指使，只求您留小一條命——婦人知道不庾氏犯下的罪行，都愿代清楚！”

簪纓居高臨下地著，“比如說？”

小庾氏一咬牙，便道：“當年……謠傳先皇后無法生育的話，便是我那嫡姐在背后指使，現下還有一封信藏在我家中！”

此言一出，四周雀無聲。

繼而，小庾氏又將庾靈鴻這些年收過何人的賄，謀除過哪位妃嬪，但凡知道形影的，通通竹筒子倒豆說了出來。

沈階在旁現理出一張空案，席地而坐，鋪紙記錄。

簪纓看著他運筆如飛，又看看在場之人漸漸凝固的神，回首，了眼蠶宮那座靜安和的銅像。

目從始至終都很靜。

仿佛這些足以顛覆人們想象的驚天聞，對于所遭過的那些磋磨來說，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眼神渺遠地輕道：“慢慢

說。”

讓京城中所有有頭有臉的貴人們，都好好聽一聽，再眾口相傳。

唯一憾的是，庾靈鴻不在當場，否則淋淋地揭掉臉上的畫皮，定然很痛快。

及至小庾氏代完畢，頹然跌坐在地，沈階手邊的宣紙已疊了四五張。他將這份口供整理好給簪纓，簪纓看過，回遞給長公主。

見李蘊攥著掌心咬著牙久久回不過神，簪纓淡雅一笑：

“阿纓知曉殿下已有十余年不宮闈，今日，可否破回例，親自將此呈予皇上過目？”

李蘊長吐一口氣，接過那幾張紙，“你放心，本宮必然送到。縱使陛下饒，本宮也定然要治那毒婦的罪！”

簪纓不置可否地簌了下長睫，側喚了聲春堇，后者將早已備好的一張卷起來的紙札遞上 。

再次給長公主道：“這里有一份脈案與狀辭，有關于庾氏在我時下蠱之事，請殿下一并給皇上。”

后宮弄毒，一而再再而三，有了這東西，只怕皇帝會越想他這位枕邊人越膽寒，不用別人提醒，自己便容不得庾氏再活在世上。

李蘊全然呆住了。

接過那薄薄的紙卷時，手都在抖，深深地看著眼前淡定從容的小娘，“你、你從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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