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大師瘋了？！”

東宮中, 仰臥在榻上的李景煥聞此變故, 滿臉茫然，繼而又是一陣嘶心裂肺的猛咳。

他想不通, 一切本來都在他的計劃之, 為何大師與阿纓見過一面后, 就會變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烏巷的府中, 簪纓卻也在疑——對釋無住原無好，他發瘋也好，魔也罷，是真的看出了的來歷又或者佛心不定，簪纓都不關心，只奇怪，釋無住若真是因看出了是重生之人，不了這個真相，進而瘋狂，難道他之前在太子邊時，卻沒從太子上看出什麼蹊蹺？

按之前的推測，李景煥十足十也是前世重生的人，如此才解釋得通他做的那些事。

難道有何疏之？

此事還不同于別的，無法與沈階商議。簪纓悶悶了幾日，周遭之人只當小娘子被釋和尚突然發瘋嚇到了，百般安。

卻在這一日，一個不速之客悄然找上門來。

簪纓看著跪在堂下的瘦弱影，眉心輕折：“焉瞳？”

堂下的人不敢抬頭正視君，兩眼卻在放，“是，奴才焉瞳見過小娘子，小娘子還記得奴才。”

簪纓自然記得這小監是前的人，卻不知他何以會登的門，看裝束，還是換了做活的仆人裳易裝而來。

焉瞳低頭輕聲細語道：“小娘子曾在廷杖下救過奴才的命，對奴才恩同再造，奴才一直銘在心，思圖報答，只恨人微言輕，對小娘子無從助益。”

他按捺著心里的張和激，一口氣說道：“奴才知道小娘子同庾娘娘不睦，近日在殿前發覺一事，如鯁在，思來想去決定來告知小娘子，以報君大恩。”

經他一說，簪纓約記起從前確有這麼回事。

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卻沒想到會有今日之事。

目審視著焉瞳，簪纓心里還有一二分警惕，不置可否地問：“是何事？”

焉瞳向前膝行兩步，小聲道：“前秉筆何公公，一直掌管著陛下每日服食的丹藥。奴才有一次在窗外無意發覺，何公公在悄悄調換丹藥。”

簪纓目倏爾一沉，“你看得可真？”

焉瞳連連點頭，“奴才知此事重大，不敢向人分毫，暗中留意何公公的行止，便在一個夜晚，悄悄跟隨何公公至花園，親眼看見他與東宮的李公公暗中接。李公公予何公公一個青瓷藥瓶，并金鋌數枚，被何公公收懷中。”

這小監事無巨細地將那晚所見場景，一五一十說給簪纓。

簪纓聽得心中波瀾迭起，沉默許久，忽而虎著臉一拍桌案，“大膽！你竟敢窺伺前，憑著紅口白牙便敢胡攀污東宮，可知是死罪！”

天生一張麗討喜的長相，加上聲音儂，這一瞪眼并不駭人，反而有種糯糯的兇。

然而焉瞳從心里敬重簪纓，聞言一怔，繼而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比手指天道：

“小娘子信我，奴才之言句句屬實！便是這會兒派人去搜何公公的屋子，必定能繳獲奴才所言之。奴才……奴才是猜測此事對小娘子或許有用，這才來告，奴才只想報恩……”

這年輕得與簪纓差不了幾歲的小監說到最后，急得想哭，出來一句，“小娘子若不信，奴才愿以死明志！”

簪纓對上那雙過于明亮而誠摯的瞳眸，審視片刻，輕輕吐出一口氣，暗自點頭。

“我知道了。”

之前怎麼會對李景煥的猜測產生搖呢，他非但知道皇帝不能服用丹藥，而且竟膽大包天到，暗中收買前侍替換丹藥！

要知天子之心，最是多疑，皇帝多年來重與寵李景煥是一回事，但若知道李景煥暗中換了他的藥，試想，太子手眼通天到這地步，今日能換藥，明日便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藥，臥榻之側，皇帝豈能容忍？

這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頭來啊。

簪纓神采奕奕地看向焉瞳，和道：“你起來吧，難為你肯冒險。此事，原公公知道嗎？”

焉瞳爬起來搖頭，“奴才一個人也不敢告訴。”

簪纓微笑，“那你也不該來告訴我呀。”

焉瞳又是一愣，才平復的清秀眉眼又急得努了起來，正待表忠，便聽眼前的公子不不慢道：“你該找個好時機，給平嬪娘娘，那位急于為兒子鋪路的主兒，應當很樂意替陛下分憂。”

焉瞳呆立片刻，恍然明白過來，連忙道：“是，謹遵小娘子吩咐！”

看他一副拾到了金子般的忍笑樣子，竟像是能為簪纓出一分力而開心不已。

饒是簪纓離宮后，對那座宮城里的人全無好，此刻也不由得心，輕問：“我當初不過舉手之勞，值得你如此冒險幫我？”

焉瞳揚起角，第一次在小娘子面前直脊背，認真道：“小娘子也許是順手為之，可奴才自那日之后的命，卻是因小娘子而活的。奴才不識得幾個字，只知了恩要圖報。奴才沒有別的本事，小娘子有令，但請吩咐。”

簪纓點頭，派人送他離開。

焉瞳離去后，簪纓理了理心神，轉頭問春堇，“顯宮最近沒有什麼靜嗎？”

春堇道：“正要回娘子，昨日崔娘子突然進宮去看庾皇后。咱們的暗探一直綴在崔家車駕附近，跟隨那崔馨回府，暗潛進去，發現崔娘子從袖中取了瓶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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