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纓奇怪道：“我為何記恨您？”

“當年，便是老朽攔著阿覦帶你走，才害你留在了庾氏邊。你……”

衛崔嵬明白過來，呵了口氣，“是了，阿覦本不曾與你提過老頭子吧。”

簪纓想起小舅舅的確說過一，說當年信了某人的鬼話，當時還以為小舅舅罵的是皇上。

看看老人微紅的雙目，忙笑著說：“不是這樣的，是小舅舅從不曾說您壞話。”

孩笑起來的樣子很乖，那雙桃花瓣狀的水潤烏眸在明亮日下，麗如兩顆晶潤的琥珀。

衛崔嵬目溫暖起來，呵呵道：“你這孩子甜。”他看看邊的人，視線落回簪纓上，越發和藹，“怎麼不到館中坐坐？若是阿纓來聽我的課，我定分文不取。”

簪纓聽出老人語氣中的戲謔，不好意思道：“阿纓不才，不敢喧賓奪主，影響伯祖的授課。”

以現下的份，自然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前段日子一直與大司馬同住一府，外頭那些子虛烏有的議論，簪纓自己也聽到了一些。旁的都無甚所謂，只怕一進闕殆館，里頭的人不瞧別的，只顧瞧著了。

那豈非有負了衛伯祖的一番心。

不過卻不吝將邊的沈階介紹給衛崔嵬，“伯祖，蹈玉是我結識的才士，伯祖有暇時若能指點他一二，阿纓便多謝您了。”

沈階沒料到郎會將他引見給衛大家，一怔，忙向衛老先生揖首。

衛崔嵬見此子容止不俗，點點頭，道了聲后生可畏。

“阿纓若無事，愿不愿意……隨老頭子回敝府坐坐？與我多說些你的事。”

一見這小小郎，衛崔嵬自然便想起唐夫人，繼而又想起自己那故去的長，心緒萬千，難以言說。

若不主來見，衛崔嵬是斷斷不會去打攪的，然等他發覺小娘如此可，老人私心里又想與多相一陣。

衛崔嵬心知肚明，倘若阿覦在此地，他絕不會容許自己接近這孩子。

可他不是沒在麼。衛崔嵬心里打著鼓想，老頭子活了一把歲數，耍回無賴也無傷大雅吧。

簪纓卻有些猶豫。

眼下所謀事事針對東宮，暗中的風險說小也不小，所以一直有意和旁人保持距離，避免牽扯到無干人等。

最近連王三娘、謝郎都見得，若此時去衛府，心里雖樂意至極，就怕給衛伯祖帶去什麼麻煩。

衛崔嵬一見娘遲疑，便知自己貪求了，仍舊笑得和氣，慈聲道：“罷了，阿奴快回家吧，天怪熱的，莫曬傷了。”

說著他向擺擺手，轉和管家登車。

簪纓看著那道分外寥落的背影，咬想了想，于心不忍地喚住老人：“伯祖若不嫌棄，那阿纓便叨擾了。”

衛崔嵬形一頓，轉過臉的雙眼都在發，“好，好。”

簪纓便只留下阿蕪在邊，讓其他人先回去。

而后與衛崔嵬同乘馬車，來到坐落在青溪埭旁的衛氏府宅。

轔轔的車馬停在門閥石階之外，大門一開，衛崔嵬毫無架子地比手讓小囡囡走在前頭。

他畢竟是祖父輩的人，簪纓覺得老人家客氣得過了頭，有些發赧。

然而一想到他是小舅舅的阿父，心中的親切又沖散了那點拘謹。簪纓知道怎樣能討得長輩開心，

俏皮地咬了下丹，卻之不恭地當先繞過影壁。

走庭院，簪纓腳步卻是一滯。

這是第一次踏足衛府，原以為這座百年老宅，必定雕梁畫，綠木蔭，可讓簪纓始料未及的是，眼前只有一片空空如也。

沒有樹木花卉，也沒有假山流水，簪纓一眼去，曠寂四方園宇，除了坍圮的土石，便是大片荒草。

僅留的幾被草掩住路徑的荒敗亭子，也拆毀得只剩個破敗的地基底座。

簪纓忽然想起杜伯伯曾與說過：有機會去衛府做客看一看。

那一日是詢問杜伯伯，小舅舅是如何養活的北府兵。

簪纓心口發悶，側的手指一點點收。

從他人口中聽聞，與自己親眼所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忽而心想：建康豪門大族，家家后繼有人，謝家有，王家有，陸家有，就連式微的庾氏也有。可是曾經的北地大族、曾經的皇親國戚衛家呢？

世人都說，衛家出了個一反骨的反叛，他們明面上他煞神，背地里只當衛覦一匹見誰咬誰的瘋狼，都怕著他，躲著他，罵著他。

他越是把整個衛家都賠進北伐大業里，他們越要罵他，是狼子野心，是圖謀不軌。

衛覦從不屑解釋一個字。

簪纓心里卻不平，那些罵他的人，誰的家里是這樣的？

心復雜地轉頭去看衛老先生。

衛崔嵬倒是一副安貧樂道的神，依舊樂呵呵的，“一棵名貴樹種，能換一把矛，一條金尾錦鯉，能換一副革甲。矛利甲厚一分，打仗便能死一人，做兒子的會算賬，老頭子哪能不支持。”

他須笑道：“人生在世，三餐一榻，我有間屋子住便了。”

隨著一老一在這勉強稱得上園子的空曠院子里走，一間間家徒四壁的房屋在簪纓眼前展現。簪纓越看越沉默，一葉而知天下秋，資養北府軍的投，搬空這一座宅邸哪里盡夠，眼前的目驚心不過是看得到的，以小舅舅一不做二不休的格，想必衛氏宗族百年的家資底蘊，也都傾覆進北府這口無底了。

小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

傳送門：排行榜單 | 好書推薦 | 爽文 天作之合 有獨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