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出個嫌小輩人瞎推讓的表，里還是源于疼惜，“我知道，你阿父是個頂天立地的大才，文武雙謚的開國公，自來也無第二份兒。我那不爭氣的兒，不過仗著個宗室的好出，其實比你父親所為，大大不如……”

簪纓卻特別了解這位老小孩的脾，這是一不順意就開始耍無賴了。

可貶低著差點登庸為帝的主兒來給抬捧，也不起，仔細想了一想，還是道：“老娘娘，您的好意阿纓心領，此事斷乎不可。”

漫說當初答應徽郡王救人，圖的不是報償，便是要找盟友，要認干親，也不能沾蜀王的邊兒。

誰都知道蜀王心懷大義，當初為了社稷穩固，主放棄儲君之位，為大晉鎮守西門，那麼他必是不愿看到朝野生。而現下盤算的，卻是要把庾氏母

子拉下馬，說白了，與謀逆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這若是結了親，也無異給自己結了仇吧。

簪纓心笑笑，好不容易把老太妃哄得忘了這樁事，辭出來，卻見春堇匆匆走來。

“何事？”

春堇往正房瞟一眼，引小娘子走出院子，回稟道：“是東西兩市的唐氏大查柜們，聽聞了那樁傳言，紛紛去杜掌柜那求問虛實，義憤填膺，吵嚷著集罷市一個月。”

“這事我知道。”簪纓之前便聽任氏提過，也不曾攔著，“怎麼了？”

“這京城最大的兩座市集便是東西市，唐家占大半，這一罷市，可不半個建康城的供給都難了麼。”說到這里，春堇有些哭笑不得：

“旁的都好說，只像一些活魚新鮮子大鴨子的，講究的人家，日日都要到市上采買新鮮的。一等豪閥自家有蓄場果園，次一等的門戶便要靠大市上的牙人日日送到府上。張史家的老太太胃口好，每日必要食一盅鴨蒸甲魚，關了市，張家人從旁采買，幾乎攢了一水池，那張老太太說不是平日吃的味道，一日不食此味，人就萎靡起來了。張家人無法，竟求到咱們府上，只求唐氏蓬萊記每日賣一只甲魚一只老鴨給他，花費多都認出，還是那府里二夫人親自上門來的呢，說，小娘子是最最心善的小菩薩，定會憐弱惜老。”

聽到“小菩薩”三字，簪纓淡然一笑。

依稀仿佛，從前在宮里也聽過這說法。

“我是什麼好人麼？”掩著縠紗團扇，只出一雙天真無邪的桃花眼，俏然輕眨，“去告訴張夫人，想吃甲魚也，我要的報酬，不在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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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利于庾皇后的傳言，原本只在高門圈子里打轉，東市西市一癱瘓，罷，京里更多的人都知道了，都在談論。

“……謝既漾、謝既漾！本宮與謝氏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胡言語些什麼？”

一只紫胎青瓷茶盞被用力摜在地上，碎瓷斑駁。

庾靈鴻才從心腹被跺泥的打擊中回轉過幾分，連著幾日還是雪白雪白的，聽說宮外風聞起，又一個氣急病倒了。

前日從昏迷中轉醒，心虛過后，才反應過神來，衛覦若真從佘信幾個里挖出了什麼舊事，依他的鬼脾氣，早就沖到顯宮來與對質了，怎麼單是調兵給朝廷示威，而半點沒針對？

庾靈鴻便心存了僥幸，自己調教出的心腹，也許終歸是忠心耿耿的，便是惡賊百般威，也不曾令他們背主。

仗著這一點，那日煥兒回來后，任他如何著了魔似的追問，庾氏只道惡心頭疼，敷衍了過去。

可這才幾天，潑天的污水便潑到頭上了！

據宮人探聽回來的消息，連庾靈鴻這三個字，都了那些街頭巷尾賤民膽敢議論的唾上！

一想到這一點，庾氏的惡心頭疼就了真，后背一陣陣地發惡寒。

“陛下呢，陛下也聽聞了嗎？”

聲音發冷，從紫帷流蘇榻上傾出半個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抓關雎的袖，“他有沒有申飭謝家，有沒有？”

關雎為難道：“回娘娘，聽聞陛下知道此事后……摔了一整張案的東西，這幾日都宿在梁妃娘娘。”

“不中用的東西！”庾氏目狠，一掌甩在關雎臉上。

“太子殿下……”

正這時，李景煥步履生風地走殿，一雙眸怒氣盈滿，見了庾氏開門見山便問，“可是真的？”

庾靈鴻一見他，便捂著額頭轉向榻里，“母后頭疼，你且退下。”

“母后，外界傳言甚囂塵上，您對阿纓……”

李景煥說不下去，眼底的痛苦比一地碎瓷更殘碎更割

裂，抖著上前一步，靴底碾在瓷片上，發出令人齒酸的聲響，“您到底做過什麼？”

從長干寺見過傅則安后，他心中便有種不好的念頭。

曾幾何時，他嫌過阿纓的額發稚，只道長不大孩子氣；

他嫌看的書都是則迂腐之流，只道品味枯燥不上進；

他嫌膽子比老鼠還小，連去個稍遠的園，也不敢，事事非要先征得母后的首肯，只道是乖巧母……

他從未想過，這些會是母后有意安排的結果。

在他心目中，他的母后不是狹卑劣的婦人。

即便想起了前世的事，他也只是以為母后待簪纓有些苛刻，卻萬不曾想過，母后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將阿纓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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