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翌日便下到了左相府,而魏庭鶴在書房中坐了一夜。
隨著旨意一同送來的,還有給宋家姑娘源源不斷的宮中賞賜,數十抬金貴件,比大婚時還要熱鬧,引得大街上滿是圍觀的路人。
而在最前頭的,是吳家二老爺吳永安和二爺吳錦然。
宋婉江站在魏庭鶴側屈膝行禮,讓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而直到宣旨的王公公將聖旨遞到魏庭鶴手上,宋婉江才抬眸看了眼在左相府門口等著的二舅舅。
魏庭鶴自接過聖旨後便沒再開口,隻是瞧著宋婉江的如墨黑瞳裏,有著濃濃的深意。
“二舅舅,你怎麽來了!”
“昨日未來得及去看你母親,索今日接著你一同回去,也好讓宋府的人心裏有個數。”
“二舅舅...”
宋婉江頓時又想起昨日魏庭鶴說的話,心中滿是愧疚。
“我沒有想到,此事會讓二舅舅舍了吳家半數的家財...”
“莫要多想,這筆銀子總歸是要進宮裏的,況且能換來你心中所想,也不算浪費。”
吳永安了宋婉江的頭,笑得溫和。
“你現下可是能了?外頭是宮裏的賞賜,會同著你一起回宋府,這一趟下來,外人也能瞧出你正著宮裏頭的重視,包括你那父親,也不敢在這時候遷怒於你。”
“多謝二舅舅,等我同大人說兩句,馬上就。”
宋婉江朝著吳永安屈膝道謝,隨後轉過,對上了那道瞧了許久的視線。
僅一夜間,魏庭鶴便多了些疲倦,雖依舊是長玉立麵容清俊,但難掩周的寒涼孤冷。
隻是在宋婉江瞧過來時,他還是徹底將上的戾氣散了個幹淨。
魏庭鶴了,一聲婉婉在風中瞬間消散。
“大人。”
宋婉江彎著眉眼笑了笑,是這半年都未在左相府出現過的璀璨之。
“我有個不之請,還大人全。”
“你想要帶走的丫鬟,我已經讓淩霄去拿了賣契。”
宋婉江還未說出口的話便卡在了間,轉了個彎,換了多謝。
臨走之際,魏庭鶴還是喚住了,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聖旨來的突然,我送你一程,也好...也好讓宋程風尋你的麻煩。”
“不勞煩大人了,有...”
“莫要再爭,此事於你隻有益。”
魏庭鶴說罷也不再看,隻大步出府門,牽過馬翻而上。
吳錦然見狀靠近宋婉江,在耳畔輕聲詢問。
“他好像後悔了,你呢?”
“北安大婚向來有接親的習俗,二表哥知曉吧?”
瞧見吳錦然點頭,宋婉江自嘲一笑。
“大婚那日,他一直沒有出現在宋府,我又被宋程風和趙氏不喜,所以連婚嫁出門,也沒有哥哥願意背我。”
頓了頓,宋婉江的聲音不知不覺添了些哽咽。
“後來許是怕耽誤吉時,二哥哥才出來背了我一程,所以今日魏庭鶴送我回府,不過是風水流轉而已,隻不過這一轉,卻遠遠比不上當日我的心酸。”
吳錦然噤了聲,沉默了半晌才換了話頭。
“往後,二表哥接你回江中。”
宋婉江聽罷多了分笑意,水眸中委屈的霧霾漸漸散開,又變回了一片清明。
而宋府裏,宋程風剛得了和離的消息。
腳邊是適才砸碎的茶,裏頭的茶葉還散發著熱氣。
他半瞇著眼,眸底滿是算計和不甘。
前幾日他才知曉,史中丞的折子還是遞了上去,聖上將他喚去書房點了幾句,明晃晃的警告,讓他不敢再有旁的作。
原本還想借著邊塞之事,從趙家那弄些銀兩送上去,好挽回些臉麵,不想卻被趙家一句拿不出這麽多現銀給拒了。
而眼下,宋婉江竟然還敢提和離!
宋程風氣的手抖,隻想著待會要將這個兒狠狠教訓一頓才能消氣。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宋婉江這一趟回來,比出嫁還要熱鬧。
魏庭鶴在前頭開路,雙眸微暗,氣勢人。
旁邊是吳錦然,雖比不上左相上位者的威之氣,卻也滿矜貴。
而宋婉江側的...
吳錦然瞇了瞇眼,直到看清來人後心中又是驚了一瞬。
竟然是吳家二老爺吳永安。
一排碩長的侍衛抬著一個又一個的箱子,隨著幾人踏進府門,跟在冬青後頭,朝籬清院行去。
而此刻整個宋府前廳,陷了一片詭異的局麵。
宋程風輕咳了一聲,無奈之下隻得收起惱怒,對著來人開口。
“是小不懂分寸,惹惱左相大人了。”
“倒也不是。”
魏庭鶴掃過宋程風的臉,有些不耐地皺眉。
“婉婉子乖巧,今日之事不怨,是本相有些事未理好。隻是往後本相並未打算斷了與婉婉的來往,宋大人應該心中有數。”
宋婉江聽聞此話隻覺得心中怪異,但因著宋程風在跟前也並未多想,隻是瞧著這所謂的父親時,眼神添了幾分諷刺。
白芨尋的那姑娘不日就會送去西郊,有沒有蓮心,都不會讓趙氏好過。
而宋婉江的心思還在如何對付宋程風和趙氏上,旁邊的人卻已經一句接一句的開了口。
吳永安聽見魏庭鶴的話倒是沒有反駁,隻尋了個話頭,意味深長地瞧向宋程風。
“我吳家多年未踏北安,沒想宋大人這運倒是越行越好,隻是做人還是得留一線,不然這路許是走不長遠。”
頓了頓,吳永安忽略掉宋程風難堪的臉,隻朝著魏庭鶴抱拳示意,隨後喚了宋婉江一聲。
“帶我去瞧瞧你母親吧,昨日為了不打草驚蛇,也沒讓人告訴,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還認不認得出我這個二哥。”
宋婉江鼻尖一酸,點頭之際飛快地拭去眼角的潤。
離開之際,宋婉江回頭看了一眼魏庭鶴。
日頭打在他的玄寬袍上,照的他下頜廓堅毅清晰,而那雙深邃的眸中沒了往日的疏離寒涼,隻餘下看不懂的深意。
終於離開了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宋婉江收回視線,心中隻餘下一片坦然。
而後頭的魏庭鶴間湧上腥甜,袖中的手一直攥,發白的指骨在拚命抑著他心底的鬱。
沒有選擇圈是他眼下僅剩的理智,但也隻有這一次。
等他還清了過的苦,那便是模糊挫骨揚灰,他也會把重新圈回自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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