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寧王在念頭興起的片刻就及時踩了剎車，并且在之后有意避開跟陸夭在一起的各種場合。

就連孫嬤嬤親自盯梢的同寢，也被他以腳傷舊疾不適為由給避開了。

寧王搬到書房去住了。

陸夭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問題，明明前一刻兩人還在暢談未來，難不是因為自己的表態讓他生了反？

陸夭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所以試圖找寧王開誠布公談談，但每次都被他以各種理由躲開了。

陸夭這才發現，原來他存心想避開自己的時候，是不留一點機會的。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宰相林夫人的請柬，邀請過府賞梅喝茶。宰相府的冬茶宴是早有耳聞的，僅限于勛貴圈子的已婚婦人，做貴時因為徐氏并不得勢，所以陸夭沒有去過。

原本以為對方不過是例行下帖子客氣客氣，但孫嬤嬤卻及時點醒了。

“林夫人是貴婦圈子的旗幟，等閑不會主下帖子，王妃看這里。”孫嬤嬤指著請柬上一五瓣梅花，“這是的私人小印，輕易不會拿出來的。”

陸夭仔細回憶和林夫人的集，發現甚至都沒見過這位的面。

“我勸王妃不如走一遭，去探探是什麼意思。宰相府在朝堂屬于中立，林夫人此舉若是好，我們也禮尚往來。若是挑釁，咱們也沒理由怕。”孫嬤嬤把請柬細細收好，“橫豎王妃最近跟王爺也鬧了點小別扭，不如去散散心？”

陸夭想解釋那不是鬧小別扭，是對方單方面不搭理，但那句“散心”鬼使神差中了，去便去吧。

好在出門的行頭現，陸夭無意搶人風頭，刻意打扮得低調，選了件素緞袍和同系雪褂子，是自家鋪子剛出的新款。不同于以往披風的臃腫，看著就平添幾分雅致。

通常陸夭平日出門，都有一兩個影衛暗中跟著，但近來一直跟寧王莫名其妙冷戰，索沒跟王管家打招呼。

但還是留了個心眼，出門之前特意囑咐孫嬤嬤，肯定不會留晚膳，所以申正二刻若還沒回來，就去通知寧王。

因為宴會只限于婦人之間，也不能拉謝文茵去作陪，所以陸夭只得一個人前往。

城里貴圈子里也一直都有茶會，陸夭以為是幾位

夫人聚在某府邸花園，然后煮酒烹茶，賞賞花，說說家長里短，八卦八卦誰家的艷事，或者研究研究如何挾制外室或者小妾，沒想到去了之后才發現跟想象中大相徑庭。

宰相夫人林氏約莫四十左右，端莊大方，是一府主母該有的樣子。此時親自迎了出來，倒讓陸夭有些不解。

“寧王妃前陣子在大理寺可是給我們這些命婦揚了名。”林氏出疏離卻不失禮貌的笑容，讓人覺既不會過分熱絡，又不致特別殷勤。

“林夫人謬贊，都是坊間以訛傳訛。”

“怎麼會，至寧王妃這份容貌，我看就沒有半點言過其實。”林氏微微側，引著陸夭往里走，“我這梅園近日雪后剛好開花，景致卓絕，不然也不敢貿然下帖請王妃來過府一敘。”

陸夭從善如流往里走，一邊觀察那梅林，雪后寒梅清冷艷，著實是都城盛景。

進堂，但見幾個命婦也在里面，奇怪的是，陸夭竟沒有一個眼的，不僅暗暗稱奇。

兩世為人，能上林氏這份邀請單的，陸夭心里多也有數。可眼下竟是全然陌生，不由得暗暗覺得詫異。

“這是工部侍郎夫人，那是欽天監掌事的原配還有司禮監掌事的夫人。你年紀輕，新婚，大抵不認得。”林氏一一介紹著，雙方各自見禮，“太子妃剛剛去凈手，你們姐妹就不必我介紹了吧。”

陸夭笑笑，心道真是晦氣，但也能理解。

太后設家宴等于承認了和陸仁嘉，林夫人作為京城貴婦的風向標，自然是要跟風的，所以宴請二人也順理章，不予理會就是。

陸夭暗暗打量幾位夫人，家里位雖然不高，但都是實打實的要職，心下有了幾分籌劃。

此時外面有婢請林氏去看看宴客的主菜，陸夭立刻有眼地表示。

“林夫人盡管去忙，我跟幾位夫人聊聊也是一樣。”

“好容易來了，別

在這里枯坐，王妃可以去梅林逛逛。”林氏笑得和煦，“這后院沒有外男，大可放心。”

陸夭點頭，林氏客氣了兩句便離開了。

幾位夫人也是爬滾打的老油條了，所以都算健談，見狀過來主跟陸夭攀談。

“王妃這件雪褂子的樣式還真沒在市面上見過，是寧織坊的手筆吧？”

“聽聞寧織坊是王妃名下嫁妝，果然把好東西都留給了自家人。”工部侍郎夫人比較年輕，說話也隨意，“我們想試試都沒得試。”

陸夭正想著要打開貴婦市場，聞言剛好接口。

“想試試有何難？”說著當即下外面那件褂子，“侍郎夫人試試看，若覺得不錯，這一季可要多照顧我們鋪子生意。”

眾人都笑了，侍郎夫人也不推，接過來便穿上了。

“看看寧王妃多會做生意。”

此時有人掀門簾進來。

“我看看在說誰會做生意？”陸仁嘉一襲妃衫，笑意盈盈進來，“喲，妹妹也來了。”

陸夭不在外人面前落個不賢的罪名，于是假笑應和。

“我們在說這件服很襯侍郎夫人。”

“我倒覺得稍微有些素，不知各位看著如何？”陸仁嘉從善如流地評判著，“最好是能照照才好。”

會客的堂屋是沒有鏡子的，侍郎夫人只得詢問眾人。

“是不是像太子妃說的，太素了？沒有寧王妃天生麗質，怕是不住這麼素的。”

眾人七八舌，各抒己見，倒弄得侍郎夫人有些沒主意。

欽天監掌事夫人想了想，道“凈手的地方有鏡子，剛好我要過去，不妨你一起跟著，順便照照？”

“這合適嗎？”侍郎夫人為難地看向陸夭，“別把王妃的服弄臟了。”

“無妨，夫人盡管穿去，試好了的話，拿尺寸來鋪子，我給諸位打折。”

眾所周知，寧織坊向來一分錢一分貨，從沒有打折一說，陸夭此舉明顯有結之意。

侍郎夫人當下點點頭，也不推，把帷

帽戴上，之后順手遞過自己那件大紅猩猩氈披風。

“林夫人每次擺宴都慢，王妃若不嫌棄，穿了我這件外套跟們先去林子逛逛，解解悶兒。”說畢神神低聲音，“林夫人這園子里都是珍品，外面等閑見不著。”

陸夭也知宰相府梅林難得，于是點點頭，接過那件羽緞披風穿上，跟眾人一起出了門。

外面白雪皚皚，紅素雪相互映襯，好看又扎眼，幾位夫人紛紛贊嘆，陸仁嘉眼中閃過一妒忌，但很快消失不見。

眾人行至梅林，欽天監掌事夫人先開口。

“咱們偏好不同，就別互相為難了，各自挑各自喜歡的品種去賞吧。”說畢笑笑，“我得去看看我的綠梅去了。”

陸夭眼神一亮，一直聽聞林夫人的梅林有幾乎失傳的素心梅，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哪位知道素心梅種在何？”

“一看寧王妃就是識貨的，只是這素心梅喜歡舒朗，得種在開闊地。”掌事夫人笑容親切，“所以種在林子邊上靠假山那邊，怕是有些遠。”

“等下怕是就開席了，還是別去太遠為妙。”陸仁嘉擺出懂事的姿態，“不如妹妹跟我在附近轉轉好了。”

陸夭自然不愿跟同行，當即決定走遠一點。

“還是不打擾太子妃雅興了。”陸夭笑笑，“我腳程快，去假山那邊打個來回，肯定趕在開席之前回來。”

說畢告別眾人，沿著對方指點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

這林子極大，陸夭走到微微出汗才看見素心梅的影子，小小的攢瓣梅花掩映在門廊下，旁邊掩映著幾小宅子，可能是哪個姨娘的院落。

陸夭無意打擾人家，于是放緩腳步過去，剛低頭嗅了一下，便覺不對。

悉的夢甜香撲鼻端，陸夭下意識去腰間荷包，卻猛然想起荷包那晚給了寧王，之后一直想再做一個，卻給忘了。

詭譎的眩暈迅速涌上來，陸夭心里咯噔一下，想去前面院落喊人，卻發現自己腳得幾乎撐不住。

就在陷黑暗的前一刻，陸夭有些絕，這次是真被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