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懿跪在坤極宮的殿中,蘇合香的味道從瑞云紋的香爐中緩緩散出，令神思愈發清。

宮人奉上一碗雪翅粥，穆貴妃就著的手慢慢吃了半碗，又漱了口，才將目落在李清懿的上。

“良貴人的事，你立了大功。”

大功。

該不會是指自己幫達到懲罰那對母的目的吧？

李清懿在心中哂笑一聲，面上卻不顯，惶恐道“臣不敢居功。”

穆貴妃目冷凝，聲音漸漸近，在李清懿頭頂響起“本宮知道大理寺那些人，做事最是潦草敷衍,此案皆是你一己之力解決，你無需自謙。”

李清懿垂著頭，“天下臣民皆愿為皇上赴湯蹈火，怎敢敷衍了事，貴妃娘娘言重了。只是臣也沒想到，穆三姑娘的婢竟然因私心陷主子于不義，實在罪不可赦。”

“哦？你是這樣認為？”

穆貴妃語氣隨意而緩慢，李清懿卻從里面到了刀鋒般的凜冽之。

“自然是這樣，那撞柱而亡的婢明顯知道自己罪大惡極沒了活路，這才甘愿赴死,若非如此，怎麼會這般決絕。”

何嘗不知道穆貴妃將留下單獨說話的意思，不過是想試探到底知道多。

睜著眼睛說瞎話，誰不會呢？

李清懿心里自是知道真相，但真相里面蘊含著巨大的，在時機到來之前,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自然是這樣，穆三姑娘天溫和善良，單純不諳世事，又如何會做出此等事？不過是被小人所拖累。”

穆貴妃聽見的回答，舉止雍容間，眸有一瞬間的停頓。

李清懿的意思再清楚不過，表明不相信是穆嵐要殺良貴人，卻沒有提及穆嵐思慕皇上的事。

穆貴妃皺眉思慮片刻，勾一笑。

是看著穆嵐長大的，但也沒想到，穆嵐居然有如此心計，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去害良貴人。

若不是從一開始就掌握了一切，就連也要被穆嵐的計策給騙過去。

所以，誰又知道穆嵐思慕皇上這事兒，是不是順水推舟？

這天下，又有哪個子不想登上那至高的位置？如果穆嵐要往邊湊，是因為慕皇上，倒也不算稀奇。

雖然這麼猜測，穆貴妃還是選擇將穆嵐留在邊。

畢竟穆嵐的心思如此奇巧，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出神片刻，

又重新開口“你這副七巧玲瓏的心肝是像了你的父親麼？”

李清懿將子伏的更低，語氣也愈發恭敬“貴妃娘娘抬舉臣，臣卻知道，自己只是有幾分小聰明而已。”

穆盈的確算是死在的手上，但同樣的，此時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

如果是還在揚州，沒來京城的，穆貴妃想必立即就會對下手。

但如今不行，二叔已經站到了皇上邊，也已經站到了秦增邊。

在沒看這里面的門道之前，即便是殺之仇，就算是穆貴妃，也需要等待。

或者說，兒再重要，比不得四皇子重要，更比不得自己重要。

穆貴妃沉默許久，輕飄飄的說了句，“有小聰明不是什麼壞事，但要用對地方，用對人。”

“是，臣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從坤極宮中出來，金烏已經墜到了天的盡頭，有小侍引著往宮外去。

在大理寺呆了大半日，又在穆貴妃宮中跪了小半日，著實廢了不神，心難免有些疲憊。所以在走出宮門看見秦增馬車的那一刻，毫不遲疑登了上去。

秦增看著微瞇雙眸，以手托腮慵懶乏累的李清懿，出幾分好笑的神，說道“你一向力充沛，沒想到也有這等疲憊不堪的時候。”

“與人打道最是心累，尤其對方各個都是人，怎敢不時刻提著心，吊著神？”

秦增聽這樣說，又見此刻對著自己無比放松的模樣，心頭如云如霧的升起幾分異樣來。

他略微恍惚了片刻，便轉了話題，說道“玲瓏等人已經被置了，大理寺的人也已經按照皇上的意思宣告了結果。”

“這會兒他們的作，倒是快的很。”李清懿想起出事時，崔淳等人相互推諉的模樣，不由調侃道。

秦增斂容沉默一會，開口說“你相信穆嵐慕皇上？”

李清懿了然一笑，說“看來，大人并不相信。”

車簾被風掀，一縷斜的金投馬車，映在秦增眼中，微微晃“你知道？”

“穆嵐看向皇上時，那般模樣，那種態，本就沒有

半點年慕艾的愫和期盼，相反，還有種避之不及的惶恐，說慕皇上，都不如說穆貴妃皇上的死去活來可信。”

秦增沒想到李清懿這般年紀，竟能與他坦然談，雖然談的是別人的，可也總有些違和，“所以，穆嵐雖然是殺害良貴人的幕后主使，卻不是的意愿，還有人藏在背后。”

李清懿當然可以肯定答案。

就是有人藏在背后，就是穆貴妃。

是知道最終謎底的人，從結果往回推論，是再容易不過的。

但，不能這樣與秦增說。

只能慢慢引導舉證，引起秦增的重視。

李清懿斟酌了一下言辭，反問道“大人不覺得穆貴妃對穆大夫人的態度十分奇怪嗎？”

“的確，整個穆家都與穆貴妃是一，但穆貴妃的態度，卻有一種將穆大夫人玩弄于鼓掌的意思。”

李清懿心中暗笑。

那是當然。

一個是生母，一個養母。這其中的微妙，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秦增若有所思，“還有穆嵐，有人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惜以良貴人母子的命來作伐，引導去殺良貴人，又是為了什麼？”

李清懿對秦增的敏銳毫不懷疑，“查到郭威時，我便意識到整件事的背后，暗中有人控。我總覺得，殺害良貴人，似乎不是對方的目的。所以，當我查到沛兒頭上時，當真嚇了一跳。是誰這麼有本事，能將穆家嫡邊的丫頭都給收服了？”

暉落盡，遠唯余一條金線，鑲在臨近墨夜的青白之下。

秦增心有所，“必定是份遠高于的主子穆嵐，甚至凌駕于穆家之上，讓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敢起的人。”

李清懿無意識的挲著車簾上錦繡繁復的花紋，問道“大人可還記得穆貴妃今日在大理寺堂上說的那句話麼？”

“記得。說‘嵐兒，是否因為知曉了良貴人酷似如瑛的事，所以你才’。”秦增靜靜端詳著李清懿的面容，說道“這話，說明有人將如瑛的事講給穆嵐聽過，而穆貴妃也在場，或者，本就是對穆嵐說的。”

“我也這樣想。”李清懿極力捋順其中的疑點，緩緩道“而且，雖省略了后半句話，卻一語點了眾人模糊的猜想，幾乎將穆嵐暗中思慕皇上，

嫉妒狂殺害良貴人的事給坐實了。然后，又轉而向皇上求，說著一切肯定是惡奴沛兒所為，實在是前后矛盾。”

秦增的眉頭的蹙了起來。

李清懿看著他說“還有一點，大人不知道。良貴人出事那晚，我跟隨大長公主等人去芙蓉殿，眾人見到尸的瞬間，穆嵐的神也有些不尋常，那種出自于的懼怕，有一點奇怪。”

“哦？是否疑心生暗鬼？”

秦增的意思，李清懿明白，所謂“丟了東西，看誰都像賊”。

但李清懿十分肯定的說“不是，這種覺并不是案件告破之后才有的。還記得當初眾人乍然看見良貴人尸之時，穆嵐面上那種奇異的神，甚至讓我懷疑良貴人的死是穆家的意思。”

“那麼，這的確是值得注意的一地方，你且說來聽聽。”

李清懿斟酌一番言辭，說道“因玉梳對良貴人的恨意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所以，良貴人的死相不是一般的凄慘。而穆嵐在初初見到這一幕時，的那種表，就像……明明已經好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良貴人必然是死了，但，那種淋淋的場面仍舊超乎了的預料。所以，在那一刻，穆嵐的面容意外而驚懼，雖然很快掩飾過去，可我絕對沒有看錯。”

秦增明白了的意思，說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覺得事跟穆家有關，而穆嵐為兇手，殺害良貴人并非的意愿，而是替人辦事。”

李清懿點頭，“是啊，能讓穆嵐手為其殺人的，會是誰呢？”

秦增細思片刻，說“看穆大夫人的表現，連辯駁的勇氣都沒有，難道是……穆貴妃？可……有什麼必要呢？”

李清懿坐直子，“我記得穆貴妃在穆大夫人進來之后，說了那樣一句話，十分奇怪。”

“你是說，關于穆盈的那句？”

“嗯，穆貴妃說，不了解穆嵐，可惜疼了十幾年的穆盈已經死了……莫名其妙的，為什麼要在這種場合提起穆盈？”

秦增陡然瞇起了眼睛，“我還記得上回在穆府，你說穆大夫人先前有個兒子，只不過是夭折了，又與穆貴妃產子的時間十分吻合？”

李清懿見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立刻來了神，說道“穆貴妃引導穆嵐去殺良貴人，又讓人當眾揭，卻又將其保下來，只是想告訴穆大夫人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