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祁令瞻著月白汝窯建盞,“就事論事罷了。”
茶湯泛金,粼粼若小湖,晃得人微微蹙眉。
心道:卻不說,回回都是江逾白先礙他的眼。
第58章
照微賜給祁令瞻一塊李超墨。
錦春捧著鈿花木奩送他出福寧宮時, 不經意間又提起了薛序鄰。
說:“這塊墨比前日賜給薛錄事的李廷珪墨還要好,娘娘甫得了這塊墨,就說要給大人您留著。”
祁令瞻輕笑:“我得的比他好, 難道這不應該嗎?”
錦春笑道:“您與娘娘是一家人,自然當得頭一份的恩寵,只是薛錄事小登科在即, 娘娘說要備份厚禮,結果也沒越過您去。”
祁令瞻腳下一頓。
“薛序鄰要娶親了?我怎麼不知道,定的是哪家姑娘?”
“還沒定呢, ”錦春將照微那夜說過的話學給他聽,“是娘娘揣他的喜好,想為他挑一門好親事。”
聽了此話, 祁令瞻只覺如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在初秋上午和煦的暖里, 心中陡然寒徹。
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們娘娘揣薛錄事的喜好……要為薛錄事擇妻?”
錦春點點頭,“聽娘娘的話風,倒是這個意思。”
絕不會是這個意思。
祁令瞻是看著照微長大的,自最膩煩的人就是婆, 自己絕不可能做保拉纖這種事。
那打聽薛錄事喜歡哪種子做什麼?
有一個他不愿面對的答案漸漸浮上心頭, 祁令瞻呆立許久,突然甩袖折往福寧宮走。
他要找照微問清楚,是不是真對薛序鄰……
“大人,您這是去哪兒?”錦春忙捧著墨匣跟上。
自此地往福寧宮去有一條幽折的小路, 因不方便鋪排儀仗,尋常并沒有什麼人走。祁令瞻心中迫切, 擇了這條路,不料在兩殿相接的角隅小門里, 撞見一對太監宮娥,正摟在角落里廝鬧。
準確地說,是宮娥將一清瘦太監堵在角落里,熱如癡地往他上。
宮娥聲哄他就范:“我被關在宮中十幾年,你知道是什麼滋味嗎?我沒有夫君,沒有郎,連個正經男人都沒接過,心里空落落的。你雖只能算半個男人,勉強能做個,我看得上你,難道你卻看不上我?”
祁令瞻聽見這話,心里膈應得很,抬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后趕來的錦春斥開了這兩人,見祁令瞻寒面如霜,要拎著那宮娥去見掌事姑姑。
“不要聲張。”
祁令瞻讓錦春息事寧人,頭疼似的蹙眉按了按額角,半晌,又旋折步子往出宮的方向走。
錦春小跑跟上,“您這又是去哪兒啊,大人?”
祁令瞻淡淡道:“出宮。”
他冷靜了下來,適才撞見的這場鬧劇,冥冥之中又點醒了他。
照微今年十九歲,到了知曉男歡的年紀,尋常人家的兒早已嫁為人婦,乃至孕育子。雖比旁人開悟得晚,但早晚會有這一天,這是天使然,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
既然終有這一天,那喜歡薛序鄰,或者喜歡別的什麼人,又有何分別?
因窈寧與李遂之故,祁家已虧欠夫妻恩的一生,是一枝尚未盛開便被剪下供奉前的春榴花,雨、蜂蝶,并不是的錯。
他此時去見,能對說什麼?
質問是否貞心有失、斥責對薛序鄰的越軌,還是假公濟私,實則宣泄自己悵然若失的惶恐和而不得的妒忌?
這二者,他皆沒有資格,因為他是照微的哥哥,是親手將照微推進寂寞宮苑的人。
祁令瞻捧著那方李超墨,寂寂歸府。
照微將他的話放在了心上,某日得閑,突然闖李遂的臥房,借關心起居之名四下翻找,從床底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摞來路不正的話本。
話本沒有書坊的刻印,是經人手抄錄,其中容不堪卒讀,或是怪力神的詭談,或是教唆殺人放火、□□取樂之道的惡書。
照微坐在圈椅中慢慢翻看,腳邊戰戰兢兢跪了一群侍,翻罷冷笑了兩聲,看向王化吉。
“你說陛下夜讀,手不釋卷,讀的就是這些東西?”
王化吉張地額頭生汗,悄悄抬眼看向屏息罰站在一旁的武炎帝李遂。
照微冷聲道:“既然不說,先拖出去打五十鞭,打到他愿意說為之。”
“母后!”李遂不忍,忙開口為他求,“王先生并不知,母后就饒了王先生吧!”
照微自是氣人的那個,活了近二十年,第一回 嘗到了恨鐵不鋼的滋味。
將李遂至邊,問他:“你讀了這些書,可覺得有所增益?”
李遂雙臉燒得通紅,垂下了眼睛。看他這副神,分明自己也清楚不該看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書。
“你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貪玩好鬧倒也無妨,可是阿遂,你是大周的天子,你還記得自己的份嗎?”
照微指著跪了一地的侍質問他,“今日這些奴才憑幾冊話本就能討你的喜歡、得你的憐憫,來日他們闖下大禍,你也要替他們兜著麼?你的老師姜赟致仕前,曾多次為你講東漢十常侍之禍,他教你為君要心正,不可好邪近佞,你可曾認真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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