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哼笑一聲:“想得倒!這世上哪裏天天都有這樣的好事?說是江府後院半畝水塘中的荷花全都開了,芙蕖灼灼,煞是好看,江肇便說,要辦個芙蕖宴。”
“這種賞花的宴會適合人和文人,請我作甚。”煬麵譏諷。
“你家中有的是人。我的意思,讓令儀去。”
煬臉微變,“這不妥。”
“有何不妥?”
煬有點兒說不出口,關於江肇兒子對他夫人念念不忘這件事。
薛老太太又道:“依我看,江肇要辦這芙蕖宴,還有個挑選兒媳的意思。江宜洲年紀不小了,卻一直沒有娶妻的意思,江肇定是每天急得睡不著覺。”
煬角微微勾起弧度,江宜洲不是不想娶妻,是他想娶的人現在是煬的妻子。
江肇莫不是得知了江宜洲回綏都後所做的那些事,猜到了他的意圖,所以想方設法要辦這麽個宴會。
“令儀已經嫁人,去芙蕖宴,不過是顧著江肇的麵子。如今是你的夫人,也是家的門麵,總不出去見人也是不好。那宴會上都是眷,你若是實在不放心,便讓計繁枝近保護。”
“好,”煬道,“我會安排。”
此事說定,薛老太太又問起來:“那個清梨,究竟是怎麽回事?不是你快些理了,省得節外生枝麽?”
“清梨已經死了。”煬仿佛說著無足輕重的事。
“又是你手?”老太太皺眉。
“這個真不是。”煬也想手,但沒來得及。
清梨摔進茅坑,活活淹死了。
撈上來的時候渾惡臭,裏、鼻腔還有耳朵,填滿了汙穢。
“那麽這件事就當過去了,”薛老太太提醒他,“別對令儀說,省得又嚇到。”
“我知道。”煬想再進去看看卿令儀。
薛老太太卻又道:“還有你。”
煬隻好定住:“我?”
薛老太太冷冷道:“令儀替你著想,說發燒與你無關,我卻是不大相信的。這幾日你便出去,別在家裏住了。”
煬震驚。
“你還委屈上了?私底下你怎麽嚇唬令儀、欺負令儀,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老老實實出去待幾天,讓令儀緩一緩。”薛老太太無道。
“……”
“給我克製點!記住沒有?”老太太睖他。
“……記住了。”煬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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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一聽說,便拽著孫嬤嬤來了宴山居,見卿令儀躺在床上,愁得都快掉眼淚了。
“我很快就會好啦。”卿令儀音調從容。
安樂不大相信,掉鞋子爬到床上,坐在的邊。
卿令儀手的腦袋,“陪我躺一會兒。”
安樂乖乖地躺下來。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躺著。
等煬再進臥房,一大一小都已沉沉睡去。
仲夏白日,鮮亮細碎的影在房中斑駁錯。
他無聲無息立在床前,看著們寧靜睡,有某一瞬間想到“歲月靜好”這樣的形容。
他覺得他大概是瘋了。
但是一想到接下去幾天不能回來,還要什麽克製,他又覺得母親也瘋了。
良久,煬聽到門外腳步聲。
他收回視線,折了出去。
“將、將軍。”來的是容赫。
“有事麽?”
“吳管家他……求,求見。”
煬麵無表:“我記得我說過了,他叔父剛死,得守孝,先由你暫代管家一職,不必再稱呼他為吳管家了。”
容赫麵為難:“可……可是……”
“他回去,不必再來了。”煬的語氣不容置喙。
“……是。”
容赫不敢違抗將軍的命令,著頭皮,回到宴山居外。
吳量正焦慮地反複踱步,一見他,張口就問:“將軍怎麽說?”
容赫沒有看他,悶悶地垂著腦袋。
吳量就明白了。
他的心冷了一大截,雖說早有預料,卻沒想到如此決絕,連一麵都見不著了。
將軍是當真對他有了嫌隙。
吳量停在烈日之下,到絕,令人窒息的暑氣順著他的雙無休止地攀爬上來。
“咦?吳管家?”
碧微從外邊回來。
吳量緩緩轉頭。
“你在這兒幹什麽呢?怎麽不進去?”碧微將雙手撐在眉骨上遮擋日,稍瞇起眼睛看向他。
“我……”
碧微又看向容赫,沒見過這號人,“你是誰呀?”
容赫漲紅了臉,急撤退了兩步:“我我我……”
碧微真是奇了。
這年頭男人都啞了嗎,問一個答不上來一個。
“罷了罷了。”碧微邁步往裏走。
臨近中午,卿令儀被醒了。
安樂還睡著,輕手輕腳地坐起,自己額頭,沒那麽燙了,覺神也不錯,便小心翼翼地越過安樂,爬下了床。
慢悠悠地走出去,碧微正在廊下和人低聲說話。
發現醒了,碧微立馬迎上來:“夫人,你好些了?”
卿令儀點點頭。
“辛大夫的藥已煮上了,我讓計護衛盯著呢,等待會兒吃過午膳便能喝了。”
卿令儀又點點頭,總覺什麽地方怪怪的,問起:“對了,吳管家呢?”
碧微眼睛一亮,“我剛才還在問他們呢!”
“嗯?”
“說是將軍恤吳管家,準許他為叔父守孝,特意暫免了他管家一職。可是剛才我回來,在門外看見吳管家很是失魂落魄。”
“在門外看見的?”
“對呀,宴山居門口。”
卿令儀蹙眉,煬這是都不許吳量進宴山居來了。
吳量在家已有好些年,煬如此行事,一定很傷他心。
“夫人,他們說,”碧微湊近了些,低嗓音,“吳管家好的,這回被叔父連累,實在可憐。”
看看,其他人也是這麽想的。
開口問:“將軍何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
卿令儀一抬眼,看見容赫低著頭快步自門外走過。
當即出聲:“容赫。”
容赫一副“我明明這麽小心怎麽還會看見我嗚嗚嗚完蛋了”的表,著頭皮走上前,隔著一段距離,“夫……夫人。”
“將軍在書房麽?”卿令儀問。
“不……不,將軍出、出門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
“未、未定。”
卿令儀歎了口氣,“好吧。”
那就等。
而這一等,便是三天。
月到花梢,宴山居燃起了耀耀燭火。
卿令儀在亭子裏坐著,向門外,燭流轉,在眉間凝出愁。
漸漸地,有些打盹,單手支著腦袋,闔了眼眸。
朦朧之間,聞到幹爽香氣,糲的手掌過的麵頰,停在角輕輕挲。
被悉麻的鬧醒了,撐開眼皮去:“將軍——”
煬唔了一聲,俯下來。
分明已近在咫尺,他的作卻停住了。
卿令儀奇怪,小聲地問:“怎麽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