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五點鍾出頭,天剛蒙蒙亮。
沈逢西在公寓樓下,掃了一圈賣早點的攤販,最後在一家看起來很幹淨的豆漿的攤位前駐足。
賣豆漿的是個皮子很利索的老太太,看見他熱道:“帥哥,喝豆漿?”
“嗯。”
沈逢西目在那三個口味上停留,指了下右邊的“紅棗味”,然後付錢。
老太太在舀豆漿的時候順多聊了兩句:“我這邊紅棗賣的是最慢的,每次都得等收攤才能賣完,以前還有不人喝呢,結果現在人都喜歡喝原味了。”
這棟公寓住的大多都是有錢的上班族,家裏就雇傭著保姆做早點,哪怕是工作出門也會去旁邊的咖啡店買個套餐,來這買豆漿的還真不多,偶爾有那麽幾個也都是挑原味的喝。
說著,想起印象深的一對母子倆:“誒,我這倒還有對母子喝紅棗味的,不會是你家的吧?”
原本也就是隨口聊兩句,大概猜猜。
沈逢西輕輕掀起眼皮:“什麽樣的母子?”
“在這住的條件能差嗎?那孩子媽長得可有氣質了,說話跟詩朗誦一樣,那一個溫。”老太太將豆漿蓋住蓋子,說起們來眼睛都是帶笑的,“小家夥就更不用說了,天天手裏抓著兩個鋼鏰過來我,甜的呦。”
因為的這些話,沈逢西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起平日孟瓊送佑佑去兒園時的畫麵。
拎著黃的小書包走在後麵,前麵小球一樣的小家夥顛顛跑起來,手裏握著兩個鋼鏰,跑到攤販麵前笑道:“,要一杯豆漿,紅棗味的!”
在這一點上,母子倆口味還是格外的相同。
最喜歡紅棗口味的東西。
生活好像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好。
隻是,唯獨了他的存在。
“嗯。”
沈逢西聲音平緩,“是我家的。”
老太太從前還納悶怎麽沒見過孩子他爸,現在看來是經常出差本不著家,也是好心,就多說了句:“那你沒事就多回來兩趟,別老是忙工作,這麽好的媳婦不好好寵著,別人可都排隊等著寵呢。”
沈逢西接過豆漿,拎著豆漿袋子的手緩緩收攏。
“會的。”
“會好好寵的。”
回到公寓,沈逢西去廚房將豆漿倒出來,又加熱了一遍。
等他熱好豆漿後,沙發上躺著的人已經醒了。
孟瓊宿醉後不會斷片,看著這個出現在家裏的男人,昨晚的記憶如發條在思緒中快速閃過,然後,又抬頭看了眼牆上鍾表的時間。
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這是一晚上都沒走。
“醒了?”
沈逢西走過來,孟瓊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下意識往後避了一下。
男人僵了一下,卻隻是將熱豆漿放到麵前,站直往後退了兩步,和重新保持著合理的社距離:“昨晚什麽都沒事都沒發生,你放心。”聲音中沒什麽其他的緒,隻是又因為熬了一整晚的夜,格外的發啞。
孟瓊沉默了下。
“嗯,我知道。”
還有印象,所以記得昨晚的事。
“但無論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孟瓊聲音平靜,“隻是,以後再上這種況,你可以直接把我當做陌生人,因為你沒有義務來照顧我的。”
說這些話表麵上是在心平氣和地和他道謝,但沈逢西明白,這一字一句裏,沒有一個字眼是在和他表示謝。
相反,是在告訴自己要劃清界限。
沈逢西形頎長,就站在離不到半步外的距離,微斂下眸子,看著手上那截馬上要燃盡的煙尾,一也不。
沉默許久,他說:“還有機會嗎?”
孟瓊沒明白他這句話是想表達什麽意思,細眉輕輕皺了下。
“什麽?”
“我是說,”沈逢西又短暫沉默了幾秒,薄吐出的煙霧將他的緒籠罩住,看不清任何,隻能聽見他極近低喃的聲線,“可不可以給我個彌補的機會。”
不知是不是錯覺,竟約能聽出一卑微的語氣。
就在這八十平不到的窄小公寓中。
他卸下了他高高在上的尊嚴,嗓音裏是數不清的疲憊和失意。
太久了。
他已經失去孟瓊太久了。
無論他做了多努力,卻仍舊不能平複心底的躁,他本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孟瓊和別的男人幸福,那種嫉妒在滋生,蔓延,簡直要遏製不住。
孟瓊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思緒空了幾瞬,久久沒反應過來。
安靜了長一段時間的,試圖從他這段話中探究出別的意思,但什麽都沒有,他好像真的隻是在乞求一個機會。
怎麽能這樣呢?
怎麽能把人傷得徹徹,又轉頭來平靜地問一句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讓孟瓊又想起了這三年裏那些不願再想起的回憶,無數次失,無數次過的傷,最後又無數次心如死灰。
半晌,才出聲。
“你是真的想要彌補我嗎?”
孟瓊輕輕問,不等他回答後又自顧自說,“不,你不是。你想彌補的隻是你自己心的欠缺,而不是我。”
“因為你突然發現失去了一個原本已經被你標記過的東西,所以你不安,不適,甚至有些惶恐,但這一切僅僅都隻是因為你的占有,而不是為了來彌補我。”
“可是逢西,”停頓了幾秒,說,“我不是東西,也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以隨隨便便哄兩句就能立馬回到你邊的玩,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七六,也有選擇自己去留的權力。”
“你能明白嗎?”
孟瓊輕輕喃喃地,幾句話像是在裏繞來繞去。
最後,再甩到他麵前。
生生挨了一掌似的,火辣辣的生疼。
這三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每一個獨自哄睡佑佑後難熬的淩晨,孟瓊都在想,這場婚姻到底給了什麽?
邊人無盡的詆毀,丈夫的冷漠相待,以及四麵八方向投來的敵意,都讓在無數個深夜裏像是墜了無盡的海底深淵,意識混濁。
現在好不容易逃出來了。
就絕不可能再陷進去。
“就這樣吧。”說著,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恍若歎息,“好聚好散,不好嗎?”
真的是一個很合格的前任。
說散就散,絕不再回頭看。
沈逢西是想說什麽的,但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他本不知道他的冷漠和不作為能讓孟瓊獨自承了這麽多折磨,他原以為最溫的一種報複方式卻對造了最大的傷害。
看著這雙冷漠又沒任何緒的眼睛。
他終於明白,原來視而不見的冷暴力才是那把最鋒利的彎刀。
能殺人於無形不見。
桌上那碗白的豆漿已經放涼,凝結的沉澱落到碗底,上層的白好像在逐漸減淡。
“對不起。”
這是沈逢西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低聲道歉。
他站在暗無的樓道中,目沒了焦距,從煙盒中重新出煙來,垂著眼咬上,幾次都被冒著火的打火機燒到了手。
煙被點燃,煙霧在他周纏繞。
抬頭向這狹窄樓道口裏那唯一一扇窗戶外的景,忽然覺得刺眼,僵著別開了眼。
腦海中全是剛才孟瓊和他說的那些話,久久揮散不去。
趙助趕到天璽臺公寓樓下後,接上了沈逢西,看著對方似乎又是一夜未眠,腦海中兩個大膽的想法閃過。
要麽,是真的一夜未眠,要麽……
“去公司。”男人聲音嘶啞,打斷了他的思考。
“是。”
趙助側頭,正好看到了沈逢西手上那點燙傷,頓了下:“沈總,您的手……”
沈逢西麵無表看了一會兒,低聲道:“無所謂了,也不會心疼。”
趙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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