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南麵來的兵馬

止宮有現的紙筆。

寫完一封僅有六個字的信，也不過頃刻之間。

隻是初冬微寒，墨幹得有些慢。

趙政把棉布信，拍打幾下沾去上麵未幹的墨。隨後把棉布丟在妝奩上，把信裝進信袋。

似乎怕自己反悔，他把信給侍時，幾乎是揚手丟了出去。

那侍惶恐地在地上撿起信，退後幾步轉，健步如飛向外奔去。

他要送到衛尉軍府衙，要他們信使迅速傳遞。

正逢戰時，連日信件傳遞不斷。

無論是送往魏國的軍機邸報，還是送往楚國以及燕齊兩國的探查信件，都由衛尉軍傳達。

今日侍衝進衛尉軍府衙時，這裏隻剩下一個衛尉軍信使。

有就好，不需要再讓衛尉軍副統領調派人手了。

“八百裏加急！蒙恬！”

侍把信雙手給那名衛尉軍，便轉離去複命。

八百裏加急，是軍機諜報最快的傳遞速度。

二十裏一個驛站，每站換馬，驛騎如流星般飛遞。

那名衛尉軍也快速轉，去拿牆上掛著的幹糧褡褳。

“小路。”

正此時，一位姑娘從偏門，微笑著打招呼。

“陳姑娘你先忙，我這裏有信要往大梁送，這就走了。”

送去大梁，是最重要的信。因為重要，送信者也有些驕傲。

陳南星看了一眼被他放在桌案上的信，不知道是不是太急，那封信甚至沒有用束繩封口。

“咦，我的糧袋怎麽空了

？”背起褡褳的小路有些氣惱地走過來，“算了不拿了，送信要！”

“這怎麽行？”陳南星道，“路上你暈過去，不就耽誤了差事嗎？府衙就在旁邊，你快去拿！”

小路也想到此，慌忙往外跑去。

陳南星卻沒有走。

站在屋子裏，看著那封薄薄的信，雙手因為慌張有些抖。

午後申時初，在止宮偏殿午睡的阿謙醒了。

他先吃了一碗蛋羹，再開手臂要采菱抱。

今日院子裏很暖和，采菱抱著他，四踱步。

寢殿的門敞開著，裏麵沒有靜。

“我聽見陛下回來了。”

采菱對跟隨在後的宮婢道。

“又出去了。”宮婢答，“很著急，奴婢們不敢進去收拾。”

不敢就不去了嗎？

采菱橫了宮婢一眼。

真是的，王後不在宮中，難不寢殿就得落一層灰？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們。

陛下原本嚴任何人進出寢殿，後來王後帶著采菱住進宮，采菱才獲準進殿。

想到此，采菱抱著阿謙走進去，喚人進殿打掃。

在王後的妝奩上，發現一張髒兮兮的白布。

那白布上點點墨，雖然不太清晰，卻也勾連幾個字。

展開仔細看，采菱發現認識這些字。

——“勿，殺，魏國，王族。”

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采菱猛吸一口氣，把白布一團塞袖中。

這是用來沾掉未幹墨跡的布。

想必不久前陛下揚聲喚人送信，信上就是寫著這幾個字

吧。

的確不該讓宮婢隨便進殿打掃的。

是心大意了。

“都出去吧。”采菱立刻轉驅逐宮婢。

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婢，立刻如蒙大赦般退出去。

采菱慢慢平靜下來，把阿謙放下，親自收拾宮殿。

不懂政治，也不懂王後和陛下忙些什麽。

但王後如今不在，要幫忙看好家。

三日很快。

第一日，行宮外的罵聲和哭聲都很大。

第二日，哭聲漸漸了，僅留一些罵聲。

第三日，百姓連謾罵都沒了力氣。城門子時就打開，他們不敢黑出城。一直到天微亮，才試探著攜家帶口出門。

雍軍果然退了，但接下來去哪裏，還似乎沒那麽肯定。

原籍大梁的，自然留下的多些。但是因為戰逃出來的，就要考慮是回故鄉做雍國人，還是北上渡過黃河，去魏國境。

家境貧寒的百姓，大多就認命歸家。

但那些頗有資產的，唯恐雍軍過境時搶奪家財，便想渡河北上。

但很快傳來消息，說黃河已經被雍軍封鎖。

城門下又是一片，直到齊國公子薑賁出麵，說魏國百姓可以從齊國繞道北上，那裏準備有渡河船隻，百姓心中才稍稍安穩。

隻是從這裏到齊國境，步行還要兩三日。

這幾日會如何，都隻能聽天由命了。

“走吧。”

薑賁早早挪坐到馬車中，對魏子佩招手。

魏子佩卻仍然有些猶豫。

魏國王室的眷及老弱，大多在日出前便已經離開。老

太後雖然百般不願，卻也在魏子佩的勸說下，坐上了薑賁安排好的馬車。

那些馬車會向東北方向行駛進齊國，與齊國守軍麵，由守軍安置在齊國境某的地方。

薑賁認為如今仍是戰時，那些人隻會為王室的拖累，就不必北上了。

這之後離開的，是魏國千餘軍將。他們保護著魏王假和親信朝臣，順便運送王室的財富。那些金餅以及朝廷重要的文書卷冊被裝上牛車，走得很緩慢。

至此，城池隻剩下零星守軍。

眼見王室員和朝臣離開，大梁城瞬間混不堪。

不人趁著混搶奪財、欺負老弱。

魏子佩不想走，就是因為這個。

帶著兩隊衛兵，勉強維持城秩序。

行惡者不必審訊，隻要有人指認，立刻就地正法。

魏子佩的箭法如今已經很準，沒過多時，便震懾得惡徒不敢逞兇。那些剛剛出歹意的，也不得不收斂起來。

騎著快馬在大梁城穿梭，時而搭弓箭，時而百姓。

但是，總要離開的。

天已經大亮，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隻是薑賁沒想到，他們的馬車剛剛出城，就遭遇了最大的。

行宮的門是被魏忌親自打開的。

那上麵掛著幾爛菜葉，還有不知是誰塗抹的大糞，惡臭難聞。

他仍舊穿著白的深。初冬有些冷，他卻沒有給自己加一件大氅。

頭發束在冠中，一不茍；劍眉星目，鼻正

紅，明朗的神仍然是那樣龍章姿的模樣。隻是他的腰間不再束紅的綢緞，銀的裹腰束得很，腰帶上沒有玉玦之類的飾，隻墜著一枚三棱箭頭。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白的領上用同的線繡著禾苗以及黃河的紋路。

魏忌走到大街上，在一片狼藉中站定。

一個小孩子正抱著一隻母路過，捆綁母雙爪的繩子鬆了，母掙著逃跑。

魏忌俯按住母，送到孩子手中。

那孩子想要道謝，抬頭看到魏忌的臉，卻忽然僵住。

“你是公子！我娘說公子是壞人！”他抹著鼻涕道，“我才不要你幫我！”

說著便跑走了。

魏忌頹然站在原地，角浮現一苦笑。

“還沒走啊？”後傳來嘲弄的聲音，一抹紅的角出現，空氣中浮著梅花的香氣。

“你不也沒走。”魏忌轉過，看著抱臂走來的龍君，把手中的母揚了揚，問，“吃嗎？”

龍君站得離魏忌遠些。

“臭死了。”豔的君子出嫌棄的神，“本君的最後一瓶梅花膏今日用完，要不然非得給公子也抹抹。”

魏忌解開捆綁母的繩子，把它放在地上。

母搖晃著，怔愣一瞬，“咕咕”著飛也似地跑了。

“我想去城牆上看看。”魏忌道，“想要離開的百姓還有很多，就不去城門了。”

“走吧。”

龍君施施然攤手：“本君就好心陪你一會兒，等

去了信陵，記得賠我一壇好酒。”

一抹紅，一抹白的影，並肩走上城牆。

城牆上沒有風。

雖然是白天，卻沒有。

天空是濃鬱的鉛白，低沉地下來，像是要降下什麽惡毒的詛咒。

龍君和魏忌對視一眼。

“黃河快要結冰了。”他歎息道。

“還需要兩個月。”魏忌答。

黃河水大，非要到數九寒天最冷的時候，才會結冰。

他們敗了，敗在提前兩個月避大梁城。

更敗在被雍國愚弄，對敵判斷錯誤。

“公子，”龍君忽然道，“你後悔嗎？”

後悔沒有堅持自己的判斷，同意把主力部隊派去北方嗎？

魏忌抬頭看向西邊。

百裏外就是雍國的軍營，就在那裏。不知道這次同意龍君的條件，是不是為難了。

“人生沒有後悔路。”魏忌道，“到如今境地，你我都已盡力。”

忽然起了一風。

有什麽巨大的響伴著這縷風，鑽耳。

危險又可怕，讓城牆上的兩個人頓時警覺起來。

龍君猛然向南麵跑去，邊跑邊指著遠來的一條黑線道：“那是雍國的兵馬嗎？”

魏忌站在原地，隻覺得頭腦瞬間空了。

“雍軍不該從南麵來。”

他一麵說一麵向城牆跑去，幾乎是下意識地，對著城中僅有的幾名士兵道：“關城門！快關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