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要後位
人和人之間想要培養出一點可以彼此信任的,其實非常難。
薑禾從小沒有兄弟姐妹,所能信任的隻有父親母親而已。常常一個人坐在門前臺階上,看巷子裏同齡的孩子們經過。
姐姐帶著弟弟去買糖葫蘆,哥哥從學堂回來,給妹妹捎一塊黍餅。
無比豔羨地看著他們,雖然家裏不缺吃食,雖然他們衫破爛頭發淩。
後來薑禾認識了魏忌。
年公子明灼目,忤逆王兄的旨意救出來。千裏護送到達臨淄,溫暖了整個冬天。
魏忌,也是能夠信任的人。
臨淄城並沒有給薑禾留下太多好的回憶。
那時候父母親不在了,同族的親眷不願意收留,於是隻能聽從太後的安排,進宮為奴。
再後來,像是知道吃的苦已經夠多,命運開始把一顆顆糖果送到手裏。
趙政、薑賁、宗郡、采菱,慢慢地,不再是獨自一人,有了個家。
既然是的家人,那麽薑禾隻能接他們壽終正寢,不接別的。
“姐姐!”
驚天地的喊聲霹靂般落下,打斷了薑禾的思緒。
薑賁像是被人從水裏拎起的木,渾淌雨滾進來,差點摔在宗郡的床上。
“你慢點!”
薑禾站起,蹙著眉頭把薑湯遞過去。
“喝了。”
薑賁驚慌著急,卻被薑禾認真的神震懾,隻得抬手住湯碗的邊緣,“咕咚咕咚”飲盡,這才了一口
氣說話。
“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薑禾強忍眼淚轉過頭,“宗郡為了救我,你看……”
“宗管事?”薑賁看著被團團裹住的宗郡,心頭火起。
是男人尚且傷得這麽嚴重,如果是薑禾,恐怕已經救不回來了。
“誰敢行刺姐姐,我出去弄死他!”
“隻不過是去取靈水,怎麽雍國祭祀祖宗的九嵕山,還有刺客潛伏?”
“我路上聽了一句,說是郎中令軍反叛?”
“那這就是趙政的錯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想要往下說,卻強忍著咽下去,挪腳步,走到了薑禾後。
門簾再次掀開,趙政走進來。
他好似沒有看到薑賁,目隻停在薑禾上,眼中波湧,口中卻隻淡淡道:“馬車已經備好,走吧。”
“本公子也備好了馬車,姐姐又不是回宮,自然是跟我走。”
薑賁鼓起勇氣,反駁道。
趙政仿佛這才看到薑賁,他沉的眼睛抬起,在薑賁上落定,開口道:“薑公子來了?把宗郡抬回去的事,就給你了。”
宗郡是姐姐的救命恩人,當然要抬回去。
隻是他們不是在聊姐姐跟誰回去的問題嗎?
薑賁撓撓頭,護衛們已經小心步前廳,在醫的安排下,抬起宗郡平躺著的木板。
或許是聽到了趙政的話,他們給薑賁留了一個門板角。
趙政牽著薑禾的手,在郎中令軍的護衛下走出前廳。
院落已經被清理幹淨。
薑禾看了看,那
輛覺得親近,想要掀開車簾的馬車,已經不見了。
回到都城鹹的第三日,薑禾親自前往楚國使館,一為探楚國公主的病,二為查點韋南絮留下的。
這次楚國公主倒願意麵見薑禾,隻不過因為傷的不能見風,隻是隔著垂下的帳簾,同薑禾寒暄了幾句。
侍引著薑禾,到達裝有韋南絮的房間,便恭敬地施禮退出了。
那意思是無論薑禾怎麽查,或者要拿走什麽,楚國都不會阻止。
郎中令軍走在薑禾前麵,把所有東西都先翻過一遍,才遞給薑禾過目。
看得很仔細。
人們喜歡的巧擺件、寫在竹簡上的棋譜、發飾胭脂,還有雍國製式的服,甚至是幾封寫下來沒有寄出的書信。
信是寫給趙政的,或傾訴衷腸,或指責嗔怨,句句真意切。
就連如此私的東西都有,可卻沒有耗費數百條人命,研製出的解藥。
不應該這樣的,除非那顆解藥,在別人的手上。
楚國公主。
作為有能力與雍國對抗,問鼎天下的楚國的公主,怎麽會肯拯救敵國國君的命呢。
想要什麽?
薑禾走回楚國公主休息的寢殿,推開了那扇朱漆木門。
帳幔遮擋著,無法看到楚國公主的麵容。但知道這子非同小可,絕不是一位心思簡單的子。
大大方方讓自己來找,等著自己來問,好開出條件。
比尋常人,更能沉住氣。
“你知
道本宮要找什麽。”
薑禾開門見山,不喜歡虛與委蛇那一套。
“本來不知道,”帳幔後的楚國公主聲音沙啞,“但公主說要查看,本宮就先去看了看。別的沒什麽,有個藥丸子,看起來珍貴。”
薑禾的心頓時如同被人住,一呼一吸,都由不得自己。
“安國公主你,是要得到那顆藥嗎?”
薑禾一不,等著楚國公主往下說。
占據上風的人向來喜歡多說些話,那便給足夠的時間,自己好想辦法。
“其實關於韋南絮找人研製解藥的事,本宮也略有耳聞。王兄縱容傷天害理,必然是為了得到更大的好。本宮帶著韋南絮前往雍國,一路上都擔心惹出什麽是非,壞了本宮的名聲。這下好了,不知道是誰把殺了。”
“死了,但的藥還在。這會兒安國公主您來找藥,本宮猜著,必然是為了醫治一位重要的人。”
“是誰呢?”
“公主你,還是薑公子,甚至是……”
帳幔中的微微笑著,說話的語氣並不惹人討厭。
“你想要什麽?”薑禾問。
楚國公主在帳幔中長長歎了一口氣,笑道:“沒想到公主殿下如此爽快,那本宮就不客氣了。”
一連幾日都有雨,今日雨停,正午時卻格外悶熱。
薑禾從楚國使館離開,先回了一趟宅院。
薑賁提著一籃吃食坐在院子裏,嚐了一口,嫌棄地丟到一邊。忍不住再嚐一口,又丟下。
如此
反反複複,像是著了魔。
“哪兒來的?”薑禾問。
見走進來,薑賁立刻站起。
“別人送的,難吃。”他一臉煩悶。
薑禾想了想,對薑賁出一笑。
弟弟長大了,有人慕了,說不定明年這時,就能為他準備大婚的儀式。
“我聽說姐姐出去,嚇了一跳。你的胳膊還抬不起來呢,怎麽不多養養?額頭的傷也沒好,要是被雨淋了怎麽辦?我就回去拿點東西,姐姐你就溜出去了。”
他一麵抱怨一麵心疼。
“不妨事。”薑禾瞧見薑賁籃子裏的點心,出一塊嚐了嚐。
鹹中帶甜,甜裏有酸,黏膩惡心,直衝嚨。
轉過子,咳嗽著,險些幹嘔出去。
“我就說很難吃啊!這蠢人,看我不揍一頓!”
薑賁一麵給薑禾拍背,一麵怒不可遏。
“能給你做點吃的送來,已經是心意。你有本事,自己做一次試試!”
薑禾罵他幾句,便去偏房看宗郡。
宗郡起了高熱。
雖然醫說這是正常反應,但薑禾通醫理,也知道如果熱度不退,很可能會燒壞腦子。
采菱照顧著宗郡,正用鶴壺給他喂藥湯。
每喂三壺,最多咽下半壺。
可是采菱卻噙著淚,一刻不歇地喂著。
薑禾在宗郡床前坐了一會兒,這才往宮裏去。
因為靈泉和郎中令軍反叛的事,宮中再一次清洗逆賊。
薑禾在去往議政殿的路上,留意到有幾名侍在拭甬道的地板。
不
知道昨夜,又有多人被死。
趙政正在同大臣議事,聽說薑禾到了,便拋下政事,前來見。
還未進殿,他便呼喚的名字,有些開心道:“我大雍已經奪下趙國十餘城,王翦準備進攻平。阿禾,若平攻破,就是大雍將士,送給你我最好的新婚賀禮。”
他很有這麽開心過。
像一個終於要實現夢想的孩子。
可當他看到薑禾的神,臉上的笑容卻忽然凝固,腳步微頓,停了停,才開口道:“出什麽事了?”
“趙政,”薑禾牽住了他的襟,無限地抬頭看他,緩緩道,“解藥在楚國公主手裏。”
笑容散去,趙政高大的影如逐漸冰凍的墨玉,聲音瞬間冷淡。
“要什麽?”
“要嫁雍宮,高居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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