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六國形勢已換
龍君施施然坐下,慢慢飲茶。
魏子佩的目從薑賁上收回來,神悲傷又失,抬手按著地麵起,看向龍君道:“他說把本宮送到公子這裏就可以放心,是因為趙國要打燕國,魏國可暫避戰禍嗎?”
木已舟,魏子佩總算想起龍君是父王封的公子,應該對他以“公子”稱之。
“是,”龍君道,“原本魏公子差遣公主前往齊國,就是要暫避戰禍的。薑賁很聰明,所以把殿下留在這裏,便放心走了。”
他就這麽放心嗎?
龍君畢竟是個男人,怎麽懂得照顧人?
說起來,來的路上雖然被錮在車廂中,但是薑賁也給了一個丫頭使喚。
魏子佩抿低頭,手指下意識攥了攥襟。
不知怎的,竟對薑賁生出些怨懟。
這一幕正落在龍君眼中。
他含笑低頭,若有所思地用銀匙舀出茶盞裏的浮沫,歎息般道:“齊國薑公子,世中識時務、知進退,雖然年紀尚小,也可謂之大丈夫。”
魏子佩如同被人瞧見心事般猛然看過來,又別扭地轉,尋找營帳去沐浴更了。
天已大亮,外麵熱鬧起來。
沒想到這六國爭鬥的風雨,僅用了一晚上,便完全換了個形勢。
睜開眼,又困倦地閉上,薑禾聞到桃花初綻的香氣,混合著縷縷的藥香縈繞。
是病了吧,呼吸間覺肺疼痛,似乎有沉甸甸的石
頭著。
再次睜開眼,薑禾很快便確認了自己的位置。
魏國,梨花小院。
隻是不明白床帳上那些被小丫頭采菱帶走的珍珠帳幔,又為何恢複如初了。晨落在圓潤的珍珠上,一個個細小的點緩緩轉,像在著什麽。
輕輕轉過頭,看到了答案。
窗子前的幾案旁,斜倚著一個年輕人。他穿銀白深,腰間係著的三棱箭頭已經不見,隻垂著一塊青的璞玉。
魏忌睡著了。
深深的倦意和擔憂浮現在他的臉上,從窗外進來的涼風吹著他的額發,看他下意識蜷的樣子,是有些冷了。
春寒最易生疾,莫要著涼了。
薑禾扶著床架起,想要給他搭一件棉袍。可的腳剛剛及地麵上的毯子,魏忌便醒了。
剛剛還鬆弛的一瞬間繃,他猛然抬頭向薑禾看過來,看到醒了,看到懷裏抱著的棉袍,頓時明白要做什麽。
魏忌眼中浮現一,然而卻很快藏,換上輕鬆舒展的神。
“小禾,”他依舊這麽喚,起道,“你醒了?好些了嗎?”
“叨擾公子。”
薑禾又坐回床榻,覺自己渾無力心脈虛,緩了緩才能開口說話。
因為這明顯有些疏離的語氣,魏忌原本喜悅的心重新沉回去。
他想起上次他們在雍國見麵時,酒醉中說的那些話。
說誰讓他死了,就殺了那人。
那是魏忌聽過的,最暖心的話。
轉
眼已經過去半年了。
這半年,他沒有一刻不在想。
魏忌向前一步,似乎要說什麽。可他看到虛弱的,頓時開不了口。
薑禾向來注意飲食,三餐得當、夜晚早睡,很生病。
病了的樣子,真讓人恨不能替。
於是魏忌不再說話消耗薑禾的神,他停腳轉道:“我去喚大夫過來診脈,吩咐采菱送藥。”
“魏公子。”薑禾卻忽然喚了他一聲。
斜靠著床欄,一手按著口,一手按著床榻支撐,眉心微蹙,角有些發白。原本明豔昳麗的臉頰疲倦而擔憂,開口問道:“津門那裏,如何了?”
津門,是趙、魏、燕三國和談使節會談之地,也是與他商量挑趙燕戰爭的地方。
即便到這個時候,還在掛念雍國國事。
明明是,該無憂無慮被人嗬護心疼的子。
魏忌忽然對趙政生出恨意。
“小禾,”忍下想要出口的謾罵,他溫雅道,“你放心,薑賁做得很好。燕國百口莫辯,趙國已經往邊境增派兵馬,不日便會決戰。”
說完這些他離開臥房,忽然覺得腳步虛浮,似乎被幹了力氣。
薑禾很悉這個大夫。
他是先前為父親行針治療頭病的安大夫。
父親離開後,他又回到魏忌府上,繼續為他做事。
安大夫細細為薑禾診脈,神含笑,對薑禾道:“殿下比之前在這裏時,心脈損耗不小。”
那時嗎?
站在安大夫邊的魏忌深吸
一口氣,沒有作聲。
那時薑安卿還在,雖然薑禾為了救出父親,與他齟齬不。但如今回憶起來,那竟然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貴時。
“請問大夫,本宮的如何?”薑禾輕聲道,似乎並不願意提及以前。
“憂思過重,再加上奔波中休息和飲食都沒有注意,心脈損耗氣不足所致,並不嚴重。殿下年輕,吃幾副藥就好了。昨夜殿下回來時,小人已經給殿下抓過藥,宗管事在看顧著藥爐,估著快好了。”
隻要是口的東西,宗郡必然會親自看顧的。
安大夫收起脈枕想要離開,卻又忍不住道:“聽說殿下在打聽長桑君或者扁鵲後人的消息?”
看來韓國雖然被滅,消息卻傳了出來。
“是的。”薑禾道,“本宮想見見醫祖後人,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緣。”
安大夫點頭,有些憧憬激道:“若有那等機緣,真是天賜了。長桑君是鄭國人,鄭國被韓國滅,如今韓國也沒有了。但小人聽聞長桑君喜歡大海,他的後人,或許也在海邊落腳。”
海邊啊,燕國、齊國、楚國都臨海,卻不知道是哪裏的海。
薑禾頷首稱謝,采菱已經端來湯藥。
看著薑禾吃完藥,魏忌才略微放心些離開。
他走時對照壁前侍立的宗郡道:“那件事之前,讓你們殿下好好在這裏養著。有缺的東西,去對麵搬拿。”
對麵是魏忌的府邸。
宗郡應聲稱是,卻下意識看向庫
房。
他們很有錢,還不需要欠別人人。來這裏,是一開始殿下便計劃好的。要不然給他一萬個膽子,也絕對不敢把病重的殿下送到魏忌麵前。
除非他死在外麵不回雍國了。
三月二十,趙政已經在雍國都城郊外,迎接滅韓凱旋的蒙恬,封賞將領,勞士兵。
如今朝廷已經有了決斷,這些大軍在郊外休整後,便要開拔前往黃河,準備渡河攻打魏國。
趙政已經決定要親自為大軍餞行。
因為這件事,當趙國朝廷送來急信詢問雍國向時,晉公主趙遇雪雖然仍有些擔憂,但還是據實相告。
既然雍國要打魏國,趙國便再無後顧之憂,大軍揮師向西,同燕國決一死戰。
整個趙國,都無法忍被燕國滅營的恥辱。
事後趙國問起魏國龍君,龍君隻搖頭說前些日子燕國與趙國曾有爭執,卻沒想到燕國如此背信棄義。
魏國使團一氣之下返回魏國,表示不手這件事。
如今戰事膠著,一時難分勝負。
趙遇雪一直忐忑的心終於放鬆了些,但還不能完全鬆懈。
要送給趙政一個禮,一個不打魏國誓不罷休的禮。
那便是得來的刺客魏讓。
魏讓與魏忌同姓,又曾經是魏忌的門客。趙遇雪安排魏讓假稱魏忌的信使,去了薑禾宅院好幾趟,必然已經被看守宅院的護衛注意到。
此時再派魏讓行刺趙政,魏忌就不了幹係了。
趙政平時一直待在
王宮,但當他為大軍餞行時,卻是在鹹城外。
那是刺客魏讓唯一的機會。
若魏讓得手,趙政慘死,雍國上下分崩離析。
若魏讓失手,趙政惱怒,開拔前往魏國的軍隊,再不會因為任何事返回。
蒙恬在殿外等了很久,先見醫提著藥箱出來,再見侍進去,又過了很久,趙政才準他進殿。
殿尚有熏艾的氣息,估計是針灸時用的。
蒙恬不有些擔憂趙政的。
“陛下,”他跪地開口道,“如微臣所奏,臣不明白為何要佯裝進攻魏國,實則進攻趙國。那趙國雖與燕國開戰,但畢竟距離雍國遙遠,且一旦趙國得手,便要分兵駐守長城抵匈奴,牽製我大雍兵力。”
趙政停下手中的筆看向蒙恬,還未開口,便見蘇渝快步進殿。
“打聽到了嗎?”蘇渝還沒有稟報,趙政便先問道。
“在,”蘇渝跪地道,“殿下,病了。”
趙政猛然起,他要說什麽,卻忽然上前一步,咳嗽著捂住了。
有黏稠的紅,順著他的手指湧出,滴落在桌案厚厚的奏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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