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陵山往下走,灰蒙的一早上的天又開始丟雨點,前幾滴有些大,打在褚禾易的小腦袋上,“啪嗒啪嗒”響,像是在敲西瓜。
小家夥撅著捂住自己的小腦袋,氣鼓鼓地說:“小雨點打我!”
褚雲降沒忍住“咯咯”笑出了聲。
何文秀一邊著急忙慌地從籃子裏拿傘,一邊嗔怪地瞪:“還不趕給孩子撐傘,樂壞你了。”
褚雲降看了眼懷裏一臉委屈的小人,照舊沒能忍住笑意。
何文秀撐好傘遞過來,瞪了一眼:“還笑,快撐起來!”
接過傘,看了眼何文秀空著的手:“您的傘呢?”
何文秀抬手擋了擋額前,說了聲:“沒事兒,就一截,跑回去沒多大功夫。”
說完就快步往陵園門口小跑去。
雨勢漸大,陵園裏的人也紛紛往山下走,褚雲降站在半山腰看著何文秀跑遠的背影。
褚禾易也歪頭看了看阿婆,道了聲:“媽媽,我們去追阿婆好不好?我可以淋一點雨,讓阿婆和我們一起走。”
褚雲降偏頭看了眼懷中的小人,彎了彎,回了聲:“好。”
兩人趕至陵園出口時何文秀正站在值班窗口前,不知和裏麵的工作人在涉些什麽。
褚雲降走過去問了聲:“怎麽了?”
何文秀聞聲轉頭看過來,手裏還拿著把黑的折疊傘,笑道了聲:“人家見我沒傘,借了把給我。”
說完,又對著值班室裏的工作人員道了聲謝:“謝謝啊,我待會兒就給你送回來。”
那工作人員笑著看了何文秀一眼,道了聲:“沒事兒,您用吧。”
褚雲降也跟著道了聲謝,才抱著褚禾易跟著何文秀一起出了陵園。
後,值班室裏的工作人員一臉疑地看了看三人離開的背影。
剛剛托他幫忙給傘的是個老太太,還再三叮囑不讓說是給的。
想到這,工作人員又看了眼那三抹在雨幕中漸行漸遠的影,疑地搖了搖頭。
*
老太太到家的時候,上半服了大半,司機小劉撐著傘給送進了院門。
老爺子正坐堂屋裏泡茶,聞聲兒偏頭看了眼,而後趕起迎了過來,抬頭看了看天:“這雨也不大呀,怎麽給你淋這樣?”
老太太進屋,拍了拍上的水汽,笑著跟小劉道了聲謝,也讓他趕回去換服,才轉頭看過來,低低道了句:“喝你的茶得了!”
老爺子被嗆得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背著手哼了聲,踱回茶桌前坐了下來,嘀咕了句:“不識好人心!”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回屋換服去了。
老爺子看了眼臥房的方向,又低低哼了一聲,給自個兒沏了杯茶,剛喝了一口,就聽屋裏傳來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響。
皺眉道了聲:“翻什麽呢你,一把老骨頭還閑不住!”
聲落,屋裏就傳來一聲底氣十足的:“你管不著!”
老爺子也不管了,坐那舒舒服服喝了半盞茶,而後又忽地覺得這批陳茶味道不好,起在茶櫃裏翻了翻。
最後扯著嗓子問了聲:“前兩天路闊那小子送回來的那罐茶呢,你給我收哪兒去了?”
屋裏靜了幾秒,才傳來不耐煩的一聲:“你自個兒不會找啊?一天天的,煩死了!”
老爺子聞聲咂了下,直起腰板兒道了聲:“嗨!你這個老婆子!”
說著,就往臥房走過去,倒要看看這老太婆在找什麽。
老太太這會兒正蹲在櫃前。
紫檀木的老式櫃,是老太太當年的陪嫁,那會兒還是請京城有名的木匠師傅打的,做工版型都妙的沒得說。
櫃分了左右兩邊兒,右邊兒掛服,左邊一排屜。
老太太此時就在最低下一層的屜裏翻東西。
老爺子背著手躲過去,一臉好奇地長脖子張:“找什麽呢?”
老太太沒回,這一屜裏收納的基本都是路闊小時候的東西,最後,從出生證明下出了個小紅布包。
欣喜道:“找到了!”
而後便關上屜,撐著站了起來。
老爺子聞聲也湊過去看。
老太太攤開手掌的那個小布包,一層層掀了開來,是個小金鎖。
這是老太太家裏頭的傳家寶,傳大不傳小,在家裏是長姐,出生後就傳給了,後來路闊出生,就傳給路闊了。
但這小子小時候實在是皮,三天兩頭的弄丟東西,就沒給他戴過了,一直收在這。
老爺子瞄了眼,問:“你找這玩意兒幹啥?”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依舊回了聲:“你管不著!”
老爺子又咂了下:“你今兒怎麽回事,嗆我呢?我又哪兒惹你不高興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將小金鎖繼續用紅布包好,道了句:“就今天看你格外不順眼。”
要不是當年那事兒,也不用地看著自個兒的重孫,還抱不著。
老爺子哼了聲,不打算繼續跟爭辯,瞄了眼那方小紅布:“這不是按理要傳給路闊的孩子的嗎?你現在找出來做什麽?”
老太太聞言頓了頓,才回:“今兒路闊回來,我讓他自個兒帶走,咱年紀也大了,替他保管不了多久,當警醒他了。”
老爺子聽見這話就氣不打一來,冷哼了聲:“就他那吊兒郎當樣兒,我看著就來氣,哪家姑娘能樂意嫁給他,昕然丫頭配他我還嫌糟踐了人家好姑娘呢!”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低低道了聲:“五年前不就現的?不給你攪黃了?”
老爺子一臉氣結:“你……你能不能別老跟我提這茬兒,那姑娘……”
話沒說完,老太太就跟著頂了上去:“那姑娘怎麽了?!那姑娘我瞅著就好!再說了,路闊他自個兒喜歡,是你跟人家過日子,還是他跟人家過日子啊?”
老爺子一時間被噎得沒話說,就為這事兒,當年他倆一把年紀的老夫妻了,都沒吵。
老爺子厲聲道了句:“不行就是不行,一個家門兒進兩個歪門邪道上位的,你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呢!”
話音剛落,屋外就傳來秦媽一聲:“小絳,你怎麽回來了?”
這一聲兒瞬間讓屋吵的老夫妻倆噤了聲。
老太太更是一臉氣惱地抬手指了指麵前的人,邁出了房門。
老爺子也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跟著走了出去。
陳絳站在堂屋,手裏提了兩袋各式應季水果,臉如常,道了聲:“爸媽,這是我們家果園兒裏了的一些品種,我爸媽讓送些過來。”
老太太聞聲愣了愣,趕忙手接過來:“哎!好,替咱謝謝你爸媽,得空也讓他們來串串門兒。”
陳絳點了點頭,看了老爺子一眼,說了聲:“那我就先走了。”
老太太頓了頓,挽留道:“留這吃個飯再走吧,遠良出差,小文子上補習班,反正你回去也是自己一個人。”
陳絳頓在原地,遲疑了半晌,還是應了聲:“好。”
秦媽看了幾人一眼,也察覺出了點兒不尋常的氣氛,趕忙道:“行,我再燒個湯,你們先去飯廳,馬上就好。”
老太太連應了兩聲,笑著對陳絳說了聲:“走吧。”
陳絳點了點頭往飯廳走去。
後,老太太又轉頭瞪了老爺子一眼,低聲道:“你這張啊!”
老爺子也有些掛不住麵子,回了聲:“曉得了曉得了,以後不提了還不行嗎?”
老太太轉頭看了眼陳絳的背影,微微歎了聲。
*
路闊晚上出門前看了眼時間,褚雲降那邊他七點去,老宅這邊,老爺子跟老太太用晚飯早。
仔細算了下時間偏差,到時候他托個由頭早點從老宅開溜應該是剛剛好來得及。
到老宅的時候天還沒黑,估著老爺子這會兒在外邊兒下棋,他剛拔了車鑰匙跳下車,就跟從院裏出來的陳絳迎麵上了。
陳絳微微一愣,站在門前的臺階上頓了幾秒。
路闊看了一眼,淡著神,側從邊進了院門。
一句話都沒有。
陳絳在原地頓了頓,微微偏過頭,終是沒轉頭看過去,抬起步子走下了臺階。
……
老太太剛送陳絳出門兒,就瞧見路闊進了院子,先是瞄了眼路闊的臉,又側頭看了看門外。
陳絳已經走了。
路闊抬眸看了眼,笑著道了聲:“喲,專門出來迎我來了?”
老太太聞聲瞪了他一眼,厲聲道:“還有閑心跟我在這打諢,滾進來!”
於是路闊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回來的主要原因,訕訕地了鼻子,跟著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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