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不願意,最後還是讓慶山跟著了。
主要是不管姬無鹽還是岑硯,既甩不開慶山,也打不過慶山,聯手也打不過,何況作犯科前實在不好因為自己人而削減戰鬥力。
於是,一行三人,為首那個,明顯眼神躲閃心裏發虛,還有一個,耷拉著一張臉像是被人欠了幾萬兩銀子似的,最後一個,形高瘦些,木著一張表,靈魂出竅般。這樣的三人,走在荒郊野嶺間,渾上下都寫著“不正常、不幹好事、報抓起來”這樣的字眼。
所幸,一路上莫說人影了,就是鬼影都沒瞧見半個。
自從道宗教覆滅之後,上後山去的人就幾乎瞧不見了,也許是膈應,也許是避諱,畢竟府到現如今還一直都在清繳道宗教餘孽,上頭著,定期總要幾個人,於是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反正瞧著是的,就給抓過去,畫個押,丟大牢裏去審一審,關上一陣子。
至於什麽做“瞧著是的”,大抵就是居無定所的流民、乞丐,街頭打架鬥毆的流氓、宿醉不歸的酒鬼,抓進去三天有家裏人帶著贖金去贖人的,那就言語教訓一番就放出去,若是沒有,那就老老實實在裏頭待一陣,如此,既給府創造了新的收來源,又解決了大部分的治安問題,還能向上頭差,一舉多得。
之前岑硯找到的那山位於後山山腳下,路程不算遠,隻是口難尋,即便之前已經踩準了點,但周遭都是一般無二的雜草石,三人還是轉了許久才找到了那口。
口蔽,側耳傾聽並無說話聲,連明顯的呼吸聲都沒有,也看不到任何火,整個山從外麵看起來都安安靜靜悄無聲息,半點生活的痕跡都沒有。慶山回頭看了眼岑硯,有些懷疑,“當真是這裏?”
被一個打不過、又不順眼的人懷疑,這哪裏能忍?岑硯差點跳腳,幸好理智尚在,隻斜眼看慶山,不屑地哼哼,“當然!小爺我親眼看著那個醜東西進去的,一直到我離開的時候也沒見他出現過,要不是姑娘讓我不要打草驚蛇,我早進去將他拿下了!”
慶山沉默著點點頭,表很板正老實,看起來像是信了,隻片刻又道,“聽說你同他過手,連人都沒追上……”
岑硯一噎,“我、我、小爺那、那是……”“那是”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可以搬上臺麵的理由或者借口,一時間,這話總覺得不管怎麽說都有些燙,索閉,什麽都不說了,隻心下腹誹,這傻大個什麽時候還關心起別人的事來了?
誰知,平日裏言簡意賅的慶山,這會兒的話特別多,他瞥了眼一旁貓著子的岑硯,提醒他,“生怕你打草驚蛇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姑娘知道你打不過那林一,怕你衝行事折在裏頭了!”
嗯?這人會不會說話?大敵當前,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寂風瞪他,“你才折裏頭呢!不會說話就別說!小爺我折裏頭的話變鬼第一個去找的就是你!將你拉到地府跟我作伴!”
慶山扯了扯角,一個實在算不上笑容的表,約間幾分不屑一顧,都沒正眼看他,一邊留意著山裏的靜,一邊嫌棄岑硯,“怕你?當人的時候都打不過我,你以為變鬼就打得過了?也不怕被我打得魂飛魄散沒法投胎轉世。”
“你!”
“好了……”姬無鹽瞥了眼後兩個活寶,沉默寡言如慶山,跟著兄長的時候都是半天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人,偏偏遇到岑硯就開始變得……像個人了,這個當口還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
“中沒有火,沒有說話聲,隻有微弱的呼吸聲。”姬無鹽凝神聽了聽,道,“林一想必不在裏麵,這廝子狡猾,藏又多,想必也不會幾日時間都躲在一個地方。”說完,姬無鹽看了眼岑硯,朝著後努努,岑硯心領神會,退開十數步,開始警戒四周。
月黑風高夜、作犯科人時,最忌腹背敵……嗯,此“人”非彼“人”,岑硯一邊凝神警戒,一邊心中暗暗腹誹。
姬無鹽悄悄了堆在口的雜草,往裏頭探了探,口看著不大,山裏麵卻寬闊,昏暗的夜下,約能看到角落裏鋪了張破草席,席子上蜷著不大不小的一團,沒有火堆,那人隻能將自己了又,舒緩又微弱的呼吸聲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除此之外,一旁還架了一隻小鍋,旁的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姬無鹽對林一的謹慎早有心理準備,朝廷剿了那麽久的道宗教、抓了那麽久的天師,可人林一還好好地活著,還在燕京城裏興風作浪,朝廷連他的長什麽模樣、什麽名字都不知道,連一落腳點都未曾查到,可見此人機敏。何況,還有那不俗的手……他擁有兔子的機警、虎狼的爪牙,普通人哪裏能抓得到他?
腳下踩到斷枝,細微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被放大,驚了山裏蜷在破草席上的人。
那人幾乎是瞬間一哆嗦,卻沒有坐起來,也沒有轉過來,隻試探,“是誰?”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明顯的音——竟是個上了年紀的子聲音,聲音同樣虛弱綿又無力。
慶山吹亮了火折子。
山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山口風聲嗚咽,空寂冷,子下隻一張破草席,上是一件補補仍藏不住破敗棉絮的髒棉,隻蓋了上,顧頭不顧腚。大抵是冷,那子使勁將自己的四肢蜷進這件不大的破棉裏,脖子著,後腦勺為數不多的花白的頭發,一樣髒兮兮的打了結。
若是不說,若是在別路邊遇見,姬無鹽隻會覺著,這就是個淒慘可憐的老乞丐罷了。
即便此刻,姬無鹽也不願相信,眼前之人,曾經是姬家長老會的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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