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都被打死……

沈氏被夷九族……

這世上最了解沈家大娘子的人都了無法開口的死人，諸如舞伶這樣的陪嫁雖然也是房伺候，但知道的東西絕對不多。這事兒怎麼看都著謀氣息，沈氏……不簡單啊。

沈棠喃喃：“沈氏一門，真的中庸嗎？”

發現自己快不認識田忠說的“中庸”了。

哪家中庸會搞得這麼神神？

顧先生道：“總不會沈大娘子有意中人了，選擇了逃婚，沈氏為遮丑，于是滅口弄死伺候的幾個丫鬟。找不到沈大娘子，一時苦于無人頂替，便找了沈郎替嫁？不過，這男區別也太大了，龔云馳年紀是小但也不瞎……走水路還是旱路，新婚夜就蒙混不過去。”

沈棠：“……”

努力下搐的角。

語氣不善：“沈家大娘子跟我年紀相仿，也是十一二的年紀，又是養在深閨的未婚眷，上哪兒認識外男，跟人為私奔逃婚？這種爛俗的寒酸書生寫的話本看。”

顧先生自覺失言。

不管真相如何，沈家大娘子是死是活，這種事關眷聲譽的推測都不該說。

于于理，是他不對。

顧先生改了腦，臉上嚴肅散去，多了幾分戲謔探究：“那位沈二爺好古董文玩，興許是哪里見到這口古怪棺材，見獵心喜買了下來，命人打開發現里面躺著個你？你不知躺了多年歲，但面容依舊鮮活如生人。更驚奇的是你一息尚存，又與沈大娘子容貌相似，于是沈二爺便將棺材運回了沈府，恰逢沈大娘子因故需要匿蹤跡，便讓你頂替出嫁？”

沈棠面目表聽完了全程。

“你這本事不去說書可惜了。”

前一版是狗走向——富家為私奔浪跡天涯，貧家子臥薪嘗膽得償所愿，興許以后還能加惡婆婆折磨倒兒媳，欺辱兒媳本族被滅、孤苦無依的戲碼。后一版更加牛批，直接加玄幻詭異元素，千年木乃伊詐尸替嫁世家公子，沒想到這廝這麼重口味。

顧先生：“在下也覺得可惜。”

沈棠：“……”

顧先生似放下了戒備，與沈棠笑談：“可惜在下壽數不長，倘若壽數再長些，待天下稍定，當個說書先生也好。這些年被迫聽了那麼多魑魅魍魎的心聲，不說出來多可惜。”

沈棠覺得這廝在白日做夢。

“天下稍定？定的是北漠的天下？”

顧先生避而不談。

“那可真是完犢子。”

“沈郎不看好？”

沈棠直言不諱：“聽人說過北漠非善類。”

“聽誰說的？”沈棠正要說“這跟你有屁關系”，卻聽顧先生問，“聽祈元良說的嗎？”

沈棠擰著眉心：“你調查得還齊全。”

顧先生笑了笑：“沈郎這就高看在下了，畢竟是在庚國的地盤，作也要收斂，免得被人發現。祈善、祈元良這名字，在一些地方可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例如千金難求的戲圖。

例如同樣數量的仇人。

顧先生更驚奇的是這廝居然還活著。

后面八字說得抑揚頓挫、怪氣。

沈棠僅僅淡聲回應：“哦。”

顧先生：“沈郎怎會與他攪和在一起？”

一個褚曜就不是善茬——雖說沒了文心很多地方不方便，但不是沒了腦子，不影響正常出謀劃策——一個惡名昭昭的祈元良，以及這位揣著文心但殺意比武膽還濃的沈郎。

俱是惡人。

很難讓人不想歪。

沈棠想翻白眼，終于理解祈善的痛苦。

道：“你的問題可真多。我與你又不，我與誰攪和在一塊兒，與你有何干系？”

顧先生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沈棠：“……”

信了你的邪。

顧先生也不管沈棠信不信：“在下對沈郎一見如故，擔心你才這麼說的。不信的話，沈郎不妨回去問問祈元良的‘文士之道’。”

“你知道？”

顧先生笑而不語。

沈棠只覺得無聊至極，片刻也不想在這里待下去，起撣了撣不存在的灰，準備告辭。

“這名舞伶如何置？”見沈棠不給反應，顧先生嘖嘖兩聲，故作挑釁，“倘若沈郎并非男子而是子，也無文心，這下場……恐是生不如死。這樣的仇，沈郎都能釋懷嗎？”

沈棠瞥了一眼神迷茫，還于言靈控制的舞伶，又看看顧先生，角微。

只丟下一句“我殺得賠錢”。

跑這一趟，賣酒才賺了幾個錢？

最重要的是——

不殺，顧先生也會殺，還會理得干干凈凈不留把柄，何苦自己手濺一？

為何篤定能“借刀殺人”？

因為說出顧先生“文士之道”的時候，舞伶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僅憑這點就活不了。

“能與祈元良混一起，果真不是善類。”

顧先生離開曜靈閣不久，舞伶投井自盡。

月華樓。

倌兒正在閱讀一摞厚厚的信件。

見顧先生回來也沒收起，毫不避諱：“顧先生可有查到什麼？那個沈棠有無問題？”

顧先生：“查了查，沒什麼問題。”

倌兒暗下詫異：“當真是巧合？”

不過顧先生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多深究。沈棠這人沒問題最好，正好能多個北漠出兵庚國的理由。待庚國國象增多，自顧不暇的時候，便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先生辛苦了，下去歇歇吧。”

先生行了一禮，離開。

回到房間才出另一副面孔。

一人打棋譜，喃喃：“該去會會祈元良……”

與此同時，沈棠也回到了農宅。

褚曜還在教學生，祈善這廝正坐在廊下低頭編竹篾，側還放著一堆碎布和針線。

回想自己前不久的遭遇，累心。

一屁坐下，重重一哼，試圖引起大家伙兒的注意力，結果只有褚曜理，祈善還在編竹篾，看得出來是一個造型致的竹框。

“五郎，怎的嘆氣？”

“在外被欺負了。”

祈善撲哧，被逗樂：“你被欺負？”

一劍封，不沾。

沈小郎君不去欺負別人就是日行一善了。

沈棠“哀嚎”著一拍大，用控訴祈善的口吻嚷嚷道：“我被你老相好欺負了。”

祈善：“？？？”

沈棠幽幽補充：“一個姓顧的。”

祈善頭也不抬地道：“在下認識姓顧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你說的是哪個？”

沈棠：“合著你真有姓顧的老相好？”

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