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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美人謀》 本宮要她

大理寺公堂劍拔弩張。

葉長庚怒氣沖沖,劉硯暴跳如雷,胡稼瞄尹世才,而尹世才用被子蒙著半邊臉,小心翼翼看向楚王李策。

李策的視線在那幾個賬房先生上,他打量其中一人,眼神清冷。又看突厥買糧人,則若有所思。

最終,崔玉路面沉,妥協道“此案審到這里,有三疑點。”

眾人如同老僧定,都不說話。

只有葉長庚道“大人請講。”

“其一,”崔玉路道,“突厥人買了九萬石糧食,卻沒有拉走那麼多,余下的,去了哪里?尹刺史察覺有異,追回來的,又有多?”

之前李策算過,突厥境土壤松,按照運糧次數,不足以運走那麼多。

“其二,”崔玉路在公堂慢慢踱步,“糧草轉運使胡稼,在突厥人運糧前后,出城兩次。”他橫掃胡稼一眼道,“胡轉運使,不會有人相信你是去看風景散心。”

胡稼面沉沉低下頭,崔玉路又道“其三,突厥進出關隘運糧的文書上,蓋著葉將軍的印鑒。而四家柜坊掌柜也全部指認,說葉將軍親自存銀。存銀的銀票已經由突厥人核對過,就是他給的那些。”

第一個疑點同尹世才有關,第二個則指向胡稼,只有第三個,才把葉長庚拖下水。

“對!”劉硯捋須,“這麼多疑點,怎麼能定案?難道要把尹刺史、胡轉運使和葉將軍,全部抓起來結案嗎?本不知道大理寺如何,可我京兆府的案子,向來審得明明白白。”

崔玉路的臉有些黑。

他年紀輕輕就任大理寺卿,最不喜別人質疑他的能力,聞言輕咳一聲道“京兆府的案子,似乎已堆了很多沒有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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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硯被同僚揶揄,沒有生氣,承認道“那是因為本一直在幫大理寺審案。”

眼看二人就要當著突厥人的面吵起來,李策開口制止了他們。

“二位大人端正嚴明,想必就這樣把案上報,也有損大人們的聲。本王倒想問問另一件案子,大人們審得如何了?”

崔玉路迷抬頭,劉硯也一頭霧水。

賣糧案還沒審明白呢,你怎麼還讓審別的呢?

李策認真道“涉及本王王妃的河東道糧價大漲案,一直沒聽大人們提起。”

當初三件案子彈劾李策和葉長庚。

一是河東道因為葉購買平倉糧食,導致糧價大漲、死百姓;二是賣糧案;三是朱彥刺殺尹世

才。

劉硯面稍緩,同崔玉路對視一眼。

楚王這是主給自己找麻煩嗎?

崔玉路道“是這樣的,本和劉府尹一致認為,楚王妃是為了抗擊突厥,才購買糧食。事出有因、有可原,這件案子可以了結。戶部已運糧賑災,楚王可以放心了。”

李策卻緩緩搖頭“本王不放心。”

他解釋道“本王問過人,當初買糧,便知道買空糧食后果嚴重。所以已命家仆從河北道、河南道等地,陸續采購糧食,送河東道填補平倉空缺。那些糧食去了哪兒,本王想知道。本王妻子的名聲,本王想維護。所以還是請大人們不要結案,仔細查一查。”

眾人都怕司纏,但楚王說,他妻子的名聲,更重要。

“那便再查一查。”劉硯不怕查案。

崔玉路也鄭重道“那明日恐怕還要請楚王妃到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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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跳蚤多了不覺得,案子越審越多。

太子李璋也不明白李策的決定。

“他這是什麼意思?本宮早就說過,河東道缺糧案,不是本宮捅出來的。如今一清二楚,是李策的安排。”

李璋站在殿門前,負手看雨,眉頭微鎖。

六皇子李璨站在李璋后,雨天讓他的臉有些青白。他姿筆直,淡淡回答“旁人急著,他偏要引火燒。那便是能通過缺糧案,引出別的什麼。”

“能有什麼?”李璋不屑地笑笑,“有六弟在,本宮就很放心。尹世才和胡稼都有錯,六弟不會有。四家柜坊,一張畫像,今日早朝,已經有許多朝臣彈劾葉長庚,要求嚴查嚴辦。”

他看著連綿雨,也看著雄偉壯觀的宮殿,看著遠匍匐在大明宮腳下的長安城。

仿佛已勝券在握。

“事已至此,”李璨問道,“殿下要做到什麼程度?”

李璋回頭看李璨,不怒自威,又慢慢出笑容。

“六弟是什麼意思?”

“殿下將要坐擁江山,兄弟們都是您的臣子,生殺予奪,都在殿下手里,”李璨的語氣疏

離又恭謹,“既然如此,不如效仿父皇當初對待安國公府那樣,給小九留一條命吧。”

李璋回過頭,背對李璨,沒有說話。

李璨走近一步,繼續道“擒而再放,一可顯殿下對臣子仁德寬厚,二可彰殿下對兄弟友寬恕。小九不好,余毒未清又忌驚恐,此事過后,也活不了幾年了。”

李璋仍然沒有回答。

大雨瓢潑般從天空落下。

大明宮的殿宇像坐在天地間巨大的湯池里,周圍彌漫濃濃的水霧。像誰的,緩緩升騰,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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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璨頹然笑道,“我這麼說,并非為他求,而是沒有把握。更何況小九同五哥關系親厚,若非必要,還是不要惹怒崔氏的好。”

似乎李璋終于想好,也似乎是李璨最后一句話起了作用。

李璋終于道“我答應你,但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李璨的臉更白。

他知道那件事是什麼。

李璨的手在袖中攥的布料被握在手心,可指甲還是刺痛了皮,有些疼痛。

李璋的聲音響起,像著皮劃過的冰冷匕首,讓人畏懼又惡心。

“我要留下。”他決然道,不容置疑。

李璨知道那個“”是誰。

那人曾在麟德殿同格桑梅朵比劍,彩照人;那人曾與他并肩作戰,殺宮城;那人一,笑得肆意招搖。

“殿下,那個子……”李璨言又止。

“我就要那個子。”李璋道,“你把留下就好,別的事,我有辦法。”

雨還在下著,李璨撐傘離宮。

今日會有很多人淋,可他后尊貴的太子殿下,將一直站在遮風擋雨的宮屋檐下,等風雨驟停,天空放晴。

“外面這雨,什麼時候……停啊?”大唐皇帝的每況愈下,雖然說話已經通順許多,卻仍舊難以行走。

賢妃端來煎好的湯藥,道“下雨有下雨的好,聽著便讓人想要睡。圣上這兩日便睡得很好。”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手,賢妃會意,主握住那只手,一面暖著,一面溫地為他

“這場雨……下在皇宮,也下在楚王府,”皇帝道,“楚王……惹上了麻煩,你倒是,倒是還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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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個不是麻煩,”賢妃抬頭道,“他那個是誤會。劉大人和崔大人都是清正員,很快便能查清楚原委的。”

皇帝收回視線,若有若無地輕輕嘆息。

如今已不是查清原委的問題,是太子能不能容下兄弟。

李策是一把磨礪太子的刀,如今太子即將繼位,這把刀是時候收回來了。

賢妃離開,皇帝才呼喚高福。

“高福,”皇帝轉頭問道,“宰相那個兒子,傅……”

“回稟圣上,宰相家長子,名傅明燭。”

“他在為太子做事。”皇帝道。

“是。”高福垂頭道。

“太子是不做臟事的。”皇帝微微閉眼。

“老奴明白了。”高福的回答很簡潔,“宰相教子無方。”

傅明燭打了個噴嚏。

他有些尷尬地鼻梁,道“天冷了。”

這是吏部尚書裴衍的書房,傅明燭為晚輩,理應恭敬。

“的確是冷。”裴衍屋燒著火爐,他把傅明燭帶來的書信丟進火中,有些不耐煩地道,“五百兩?”

“黃金。”傅明燭道,“不要銀票。”

裴衍扶額,了一陣,才道“明日再拿吧,容我湊湊。”

“多謝大人了。”傅明燭施禮,退后幾步才轉,可裴衍又把他住。

“你要勸著點太子,我知道他那里花銷大,但是我這里,也很難辦。不能總是寅吃卯糧。”

“放心,”傅明燭笑著保證,“事很快就辦完了。”

很快就辦完了。

等除掉李策,太子登基,全天下的金銀,都是太子的。

還需要向裴衍支借嗎?忒丟面子了。

兩日后,楚王妃也站在了大理寺公堂上。

尹世才看著他們整整齊齊的一家三口人,更覺膽戰心驚。

這里沒有一個人好惹。

劉硯道“本連夜派人前往河東道,已查出河東道糧食漲價的真正原因。”

道“講。”

尹世才脖子。

聽聽,倒像是在審案,劉硯像在匯報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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